妻子死去的時候,居室對麵的那家四季花店已經開了一月有餘,進進出出的人很多,顯然生意很興隆。據說老板是個女的,一定是位非常精明,且又攻於心計的女性。在場部開花店,還隻有她一個。強想到這裏,就不再去想;親人亡故的悲痛,造成的低落情緒,使他什麼都不願想,什麼都不願做。未滿兩周歲的孩子經常問媽媽去了哪裏。起初自己騙他說,媽媽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等好多好多天才能回來。但後來孩子聽了就直耍潑,直喊著要媽媽,這使他無可奈何,愁眉不展。
那天早晨他起來,忽然看到門縫裏夾著一封信。他取下信,驚住了。信是孩子的媽媽親筆寫的,裏麵勸他的丈夫不要十分太相念於她,又勸孩子說,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好長時間才能回來,要聽說,好好吃飯,做爸爸的好乖。孩子看到信直嚷:“是媽媽來信了,噢,爸爸給我讀一下。”於是他便讀,便流淚。孩子似乎懂事了,一麵靜靜地聽,一麵給爸爸拭著眼淚,之後又去玩他的積木。以後的日子,強在疑心忡忡中渡過。
第二次看到信的時候,門外還放著好些玩具:小火車、電子貓……等等,堆了一大堆。強更是驚疑。送信的人肯定還沒走多遠,他趕緊追出門去。街上冷冷清清的,隻有對麵四季花店開了門,服務員正在掃著院子。他回到屋子裏,孩子又嚷嚷著讓他讀信。他讀了,這次卻沒有流眼淚,而是更加疑心這封信的來曆。信仍然是一樣的內容。一定是妻子怕自己照顧不了孩子,才托人這麼做的。他非常感激自己妻子的一片苦心,於是他更加地懷戀妻子。怕孩子經常問起媽媽,他就把家裏所有有關妻子的照片藏了起來。
一年以後,孩子似乎忘記了有媽媽的存在,但也時不時地問起過媽媽,恰到好處的是過幾天就會時不時地有一封信出現在門口,充實他們父子間的生活。強時常看著自己胸前妻子活著時候給他買的那塊飾物--一顆用扁形桃木做的心;看著看著,就有一種悵惘模糊了記憶,於是他隻有長歎。
兩年過去了,強的生活沒什麼起色,對麵的四季花店卻更加興隆。強已接到妻子的來信有二十幾封之多了。強有了一層憂鬱,孩子大了怎麼辦呢?這天早晨打開房門的時候,又有一封信躍入他的眼簾。還是妻子寫來的,內容卻完全與以往不同:“強,孩子已經四歲了,你也應該找個女人了,活著的時候,有個小學時候的女同學,我們兩個非常要好。在我患病的一年時間裏,我暗中給你們牽了紅線,對麵那家的四季花店就是她開的。你可憑著你胸前那顆桃木心去找她。她胸前也戴著一顆桃木心,那是我給她的。這兩顆桃木心一模一樣,她性格很好,心眼也很好,和丈夫離了婚之後已有好幾年過著單身的生活了,但願你們能處得好一些,最好能夠結合。我相信她一定會善待我們的孩子的。”他真不敢相信這一切,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與此同時,四季花店的女老板也接到了一封他妻子的來信。接下來更使強吃驚的是四季花店的女老板竟然是自己在林業中專時的戀人婧。兩個人同時拿出桃木心的時候都愣住了。中專時兩個人的分配去向不同,促使他們各奔天涯。婧起初被分配到了一個不錯的大城市,工作一年後結婚了,可沒過上幾個月終因彼此感情不合離了婚。婧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想到了中專時初戀的男友強來。強當時被分配到一個偏遠的林場。於是她就辭掉了工作,來到了這個林場開了一家四季花店。但她到來以後,就沒有勇氣打聽強的下落,她怕的是強已經結婚了,恐怕孩子都挺大了,人家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自己即便是打聽了,還能怎麼辦呢,隻能是徒增煩惱而已。所以這三年以來,他從來沒向人打聽過強的情況,隻是在內心深處無比的思念著。強盯住她問,你怎麼會認識我的妻子。婧說,你的妻子,誰是你的妻子?強便告訴了妻子的姓名及她死後,經常有人為她送信給自己的事。婧說,她今天才接到這麼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你。她們相信緣份天注定的同時,更加感激的是強死去的妻子。
遵照亡妻的意思,他們來到了強家。強開門就喊著孩子的名字,說媽媽回來了,快來接媽媽。孩子扔了玩具就跑了出去,但他顯得怯生生的。兩個人有點擔心,莫非孩子還記得原來那個媽媽的模樣?婧顯得很激動,兒子,怎麼不認識媽媽了?孩子眼睛裏有亮亮的東西在閃動。長期盼望媽媽回來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模糊了先前對媽媽的那種朦朧印象。“媽媽。”孩子喊了一聲,一頭紮在婧的懷抱裏委屈地哭了起來。
強和婧既感到非常吃驚,又心情十分激動,互相用力地擁抱在一起。那兩顆戴在胸前的桃木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