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忍不住譏道:“政兒倒是有心,每日念著我呢。險些念到床……”說到此處,終究覺得不妥,便打住話頭。
朱姬一展鳳服,尋了塊幹淨石頭坐下,又道:“呂不韋派了刺客,過幾日登基那時……要將李斯,王翦,蒙啥的那倆小子一並殺了。”
浩然道:“你家嫪卿呢?也與呂不韋商量好了?上了賊船?”
朱姬歎了口氣,道:“男人們的事,管他們呢,沒我攙和的地兒。”
浩然蹙眉不解,問:“那你到雍都做什麼來了?”
朱姬像是想說,卻又忍住話頭,道:“我也想走了,可惜首陽山被兵主占著,不然便與喜媚貴人回山去……”
浩然道:“不帶著你家嫪卿?”
朱姬笑道:“他會去麼?”
浩然道:“你就是個生事的貨,說實話罷,你想讓嫪毐謀反,被政兒抓了。又玩那刑場假殺那套?”
朱姬答道:“嗨,你咋就這般機靈呢,跟我肚子裏蛔蟲似的……”
浩然怒道:“說實話!”
朱姬嚇了一跳,倆手擺在膝頭,訕訕道:“大仙,小妖本打算如此這般……”
“先讓嫪卿謀反,待大事不好那時,便把那刑場攪一攪,翻一翻,來點飛沙走石,天降異兆,風沙吹得大家睜不開眼……”
“說重點!”
“把把把,把嫪毐那造反不成的苦命家夥,外加我那倆……帶走,沒了。”朱姬見浩然臉色不善,隻得規矩道。
浩然蹙眉道:“你那倆……倆什麼?”
朱姬無辜道:“我那倆姐妹……喜媚與貴人。”
浩然點了點頭,少頃又道:“自個看著辦罷。登基完後,我也走了。”
朱姬“哦”了一聲,問:“你去何處?”
浩然搖了搖頭,道:“未曾想好,興許去尋姬丹……現想起來,還是那徒弟好。”
“師父被逼得走投無路,要投奔徒弟去,我也算是頭一遭了。”浩然苦笑道。
朱姬又笑道:“政兒……”
是時一個身影從殿中匆匆奔出,猛地一吸氣,怒吼。
“啊——!”
朱姬與浩然同時止了話頭,隻見那男子撲倒在雪地裏,大聲嚎哭。
浩然認出那人是嬴政,便緘默不語,嬴政連滾帶爬地起身,抽出腰間佩劍,竟是不察浩然朱姬在側,大吼著循花園小路沒命狂奔。
朱姬道:“政兒又怎了?”
浩然答道:“沒怎,被我氣的,估計先前在殿裏喝酒憋狠了,這時借著醉意發會兒酒瘋……你不跟著看看去?”
朱姬撇嘴道:“沒空理會他。”
浩然道:“好歹是你兒子。”
朱姬不屑道:“又不是老娘親生的,老娘才生不出這暴戾蠻橫的兒子。”
浩然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心想朱姬先前不是母愛泛濫的麼?一向將嬴政視為親出……如今大有不同……莫非……
浩然心中一動,道:“喜媚呢?喚她來我問她個事兒。”
朱姬似是早有防備,得意道:“你做什麼。喜媚貴人都與官家貴眷們喝酒去了。”
隻聽這一句,浩然便知朱姬有事相瞞,不讓自己與喜媚照麵,否則那瞞著之事,定會被天真爛漫的胡喜媚說穿了幫。
這更證實了浩然的猜想,浩然點了點頭,道:“繼續瞞,你何時與嫪毐生了倆孩子?”
浩然一語猜中,朱姬登時色變。
浩然道:“你真是什麼事也做得出來。”
朱姬花容失色,一手緊緊攥在心頭,浩然又道:“罷了,現藏在何處?你須得藏好才是。”
朱姬雙目圓睜,失聲道:“神雷禦劍真訣……我布的符法……怎會……誰曉禦劍!浩然!秦國除你外誰曉——!”
浩然蹙眉不解,朱姬竟似是神情激蕩,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來。
浩然嚇了一跳,忙上前將手按在朱姬背上,道:“不用這樣吧!我又沒說甚……喂,狐姒!什麼神雷禦劍真訣?”
朱姬淒聲尖叫道:“我的兒——!”
那聲音在夜空中慘厲無比,朱姬狠命推開浩然,沿嬴政離去的方向奔去。
浩然眼望朱姬在雪地中絆了一跤,摔得頭破血流,仍不住大哭,掙紮著起身,奮力疾奔,終於明白一件事:
先前嬴政去的方向,正是朱姬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