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洋洋灑灑,而我喉頭哽咽,歌聲斷斷續續,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
一雙溫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掌中厚繭摩擦皮膚,竟是如此安心。淡淡的龍涎香撲鼻,熟悉又陌生。
玄色衣角繡著雲紋金龍圖騰,蛟龍叱吒吞吐雲霧,不可一世的淩傲威懾,這就是帝王之尊。我深吸了口氣,緩緩抬頭,淚眼朦朧,昏黃的光暈照的他的麵色格外柔和,很久未見清瘦了不少,臉部輪廓棱角分明。
在他的手即將要離開我的臉頰時,手貼上他的手背,大顆淚珠滴到他的掌中。
他輕歎了一聲,眸中沉鬱,聲音暗啞,“楓兒。”
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撲到他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很久,把所有的悲傷難過都哭了出來,他胸前衣服濕了一大片,我起身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勾著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哭完啦。”慕容憫似笑非笑道:“愛哭鬼。”
我撅著嘴不滿道:“我才不是愛哭鬼呢,哼。”
慕容憫的表情哭笑不得,“剛才是誰哭的眼淚鼻涕抹我衣服上的。”
“哼。”我扭頭不再理他。
“我是愛哭鬼。”慕容憫走到我身邊,歪著頭看我,“我是愛哭鬼,楓兒最乖了。”這樣笨拙的討好,我還是第一次見。
眼眶又一次濕熱,淚水總也流不完,心裏既酸楚又甜蜜,隻有在我麵前他不像個皇帝。
慕容憫有些手足無措,抱住我輕拍後背,“再也不會讓我的楓兒傷心流淚了。”
“走,我帶你出宮。”
“不要。”我拉著他坐到石凳上,“我哪也不去,今夜就我們兩個人。”過了今夜一切又將不同了,今夜我不能告訴你。
“好,就我們兩個人。”他笑起來眼角紋路清晰,眉目溫煦,讓人感到很窩心。
仰頭飲下杯中的酒,他給我斟了一杯酒,“楓兒剛才唱的真好聽,叫什麼名字?”
“一剪梅,是一位女詞人寫的。”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燕子歸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鄉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好詞。”
我把李清照和趙明誠的故事講了一遍,他沉吟道:“賭書潑茶,如此伉儷情深的夫婦,竟也難逃翻雲覆雨的命理。”
“在那個動蕩的時代,國將不保,哪能長相守,命運從不由人。”你我又何嚐不受這命運的捉弄。
他眸光堅毅,透著王者的霸氣,“現在命運有自己掌控,不會像他們一樣。”
如今他成了皇帝,掌握著天下人的性命,現在有誰能主宰他的命運。而我的命運呢,自遇到他的那刻起發生了改變,現在又有誰掌控,是他還是上天,或許都不是。
慕容憫忽而笑了笑,夾了些菜放我碗裏,“先吃菜。”
難得和他一起過七夕,怎能說些不開心的事。
我夾了塊肉,“張嘴。”
他一愣,繼而笑著把頭伸過來,張大嘴巴,“啊……”像個孩子。
深夜,我們並肩坐在廊前石階上,仰頭看天上的星星。他還記得牛郎織女的故事,指著銀河說,我們雖不能像牛郎織女一樣流傳千古,卻能夠做到他們幾千年都無法實現的祈望,那就是長相廝守。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仰頭望著銀河低喃,欣然一笑,“我不羨慕他們,因為……”我故意拖長了尾音。
“因為什麼?”他側首看我,眸光熠熠生輝。
頭枕在寬厚的肩膀上,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因為我有你。”
他默不作聲,手臂緊緊地攬住我的腰,頭斜倚著我的頭。
乘著七夕,說出了一直想對他說的,也算是浪漫了一把。在古代,我的七夕是這樣過的,沒有玫瑰花,沒有煽情的表白,沒有燭光晚餐,有的隻是我和他相互依偎,平淡話語中的真摯感情。如此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莫過於遇到他,成為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