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神乞梁化與彭少俠等人,在林談了近一個更次,始分道揚鑣,神乞本欲率跛乞與彭軒同路出山,被彭軒堅拒,神乞梁化無法,隻得吩咐金常施召集其餘三老,盡速趕來會齊,自己與跛兄尾隨暗加以衛護。
彭軒與呂良轅,於次日午時來到一座林口,林深樹大,怪石嶙峋,彭軒距離尚遠,即已感到林藏著有人;但烈日當頭,呂良轅欲避那日正天的酷暑,一縱身即穿林麵人,彭軒見呂良轅毫無所覺地已自縱火,也是藝高人膽大,再又恐轅妹遇險,也就緊追人林。
趕了一夜半天,呂良轅已略顯疲倦,進得林來,見林內路邊,拓輔地,蔭涼已極,即橫身一躺,盡情將全身鬆馳;長長呼了口氣叫道:“軒哥哥,我們休息會兒好嗎?怪困的,往前去再有兩個時辰,也就該到臨縣了。”
彭軒已知前後左右具都埋伏有人,但都不像有高強武功,隻略一張望,嚴加警惕即道:“好,就休息會,再去吧!”
片刻,一陣柔美的笛聲傳來,配有“叮叮”金鈴之聲,低緩盤旋,清晰悅耳,二人精神為之一振,忙將身立起,見十餘丈外一巨石後,轉出八個童,四男四女,具都十三四歲,一般高矮大小,女的一身玄衣,兩手橫笛輕奏,男的一色金黃,手執一尺來長黃橙澄的金棒,棒頭懸一書大金鈴正“叮叮”地伴奏著。
八童男女後麵,緊隨著四名黑衣大漢,個個濃眉大眼,挺胸凸肚,高抬一乘無遮轎,上麵斜躺著個年書生,細皮白肉,弱已極,真是不倫不類,呂良轅天真得差點笑出了聲。
轎後又轉出人,前行兩個旬上下老頭,後麵並排跟出的竟是關外四神。呂良轅一見,心想:“這莫不是烏金幫幫主天翼飛鵬烏雲成,瞧那質彬彬的模樣,真使人難以相信,會是雄據大江南北的烏金幫幫主。”
八童男女此刻音響已停,分兩邊一字排開,四名大漢來到離彭、呂二人七八丈遠近,始將轎放地。
轎書生,似才從夢醒轉,深深地伸了個懶腰,慢慢地跨出轎來,那緩慢地勁兒,能使心急的人窒息,就這份形態,又哪像個武林高強、威震一方的烏金幫幫主呢?
書生一見彭、呂二人,似也微微驚詫,朝二人趕行幾步,說趕可不對,他可是腳邁方步,一擺三搖的過來,抱手一禮道:“二位想必就是彭、呂二位少俠吧?烏雲成這廂有禮!”語音柔緩,姿態安詳。彭軒自關外四神現身,即已料到是烏金幫幫主。從那隱隱安詳的行態,也知他武功必有超人之處,心頭雖無畏懼,卻也略作戒備。見他以禮相見,忙也拱手道:“彭軒山外野民,微末之技,怎敢當少俠之稱,恕在下等眼拙,尊台莫不是威震原的鳥金幫幫主吧?”
書生哈哈一笑道:“小小烏金幫怎敢誇名震原,倒是少俠數日來,所顯絕世神功,已是傲視武林。但烏某今日現身於此,實有三點小小要求,不知少俠是否肯賞這個臉?”
彭軒道:“幫主無需這般客氣,有話但說無妨。”
烏雲成又是一聲哈哈道:“少俠誠屬爽快之人,烏某也不再虛套,請問少俠,日前本幫外三壇壇主,索命無常刁和,曾冒犯少俠,但數日未見來會,少俠是否得知其……”
說至此,語音略停,彭軒忙接道:“那日於一林,為救呂友,曾遇貴幫一人,自稱係命無常,因其不知進退,以致身受重傷逃去,但是還不至於死,想必覓地養傷了吧!”
此語一出,在場諸人莫不驚奇萬分,尤以烏金幫幫主烏雲成更甚。索命無常刁和,雖為外三壇壇主,但武功之高,在幫內除幫主夫婦外,也是數一數二人物,不想意被麵前少年擊成重傷。早先據幫眾歸言少年了得,尚自不信,關外四神受屈回稟,始略現驚異,但索命無常刁和卻較四神武功為高,今日見少俠後,口雖一再蒙難,心裏卻一萬個不能相信,索命無常會遭遇凶險,如今經少俠親口證明,心頭怎不驚奇萬分呢?
隨說道:“謝少俠賜告,索命無常技不如人,有何話說;第二點,據幫眾護法、關外四神回稟,東海金蓮血劍,已為少俠得到,能否請抽出一觀,讓烏某也見識見識。”
呂良轅在一旁聽他說隻是要看看,便毫不考慮地將金蓮血劍抽出。隻見一道紅光,刺目耀眼,劍首二寸許血芒,伸縮吞吐,果然是口罕世寶劍。呂良轅隻亮了亮忙又將劍收回鞘裏去。
烏雲成此刻臉色已不如前般穩定,但這隻是一瞬間的事,麵上又恢複了原有的微笑,雖隻這麼一瞬,也瞞不過彭軒的神目。
烏雲成又道了謝,說道:“第三點,仍然是金蓮血劍。照理,金蓮血劍即為少俠所得,當屬少俠所有,但金蓮血劍百年前,卻是烏金幫建幫時鎮幫之寶,因故遺失,本幫前輩費盡牛二虎之力,均未能探到金蓮血創的下落,不想金蓮血創卻於此時此地再度出現問世,故烏某得消息後,即傾全力東來,並曾宣誓,不惜任何犧牲必欲得之始歸。現既為少俠所得,想必少俠於尋劍時,亦必費盡一番勞力苦心。烏某並非不明世故之人,不欲占人便宜,想以另一寶物與少俠交換,此物亦為罕世之寶,名為“毒龍珠’,此珠為萬毒至寶,任何天下巨毒,隻需此殊一沾,或浸水服下,立即可解,不知少俠能否成全烏某的一番苦心?”
此一番話,說得順理成章,頭頭是道,任你彭軒再精明,站在這正義的立場,也無法強詞奪理、硬占別人百年前建幫鎮幫之寶。但是金蓮血劍現已送給轅妹,而非本身所有。正在萬分為難之際,呂良轅卻已搶先開了口,道:“金蓮血劍,彭哥哥已送了給我,要我送你們,卻也不難。但口說無憑;你們可有什麼證據,證實金蓮血劍係貴幫百
年前建幫鎮幫之物?如有憑證,金蓮血劍無需什麼交換,原劍歸還,若無憑證,要想得劍,卻是萬難。”
烏金幫幫主烏雲成,今年隻四十歲,不但武功了得,更精心計。向以
毒辣鬼計多端見稱。據關外四神返報,得劍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但武功卻超然絕世,烏雲成雖不十分相信,卻也起了疑心:其一少年必為世外高人弟,凡屬此種高人弟,必具俠肝義膽。以年歲計,當係初出茅廬小夥,隻需以禮相待,激之以俠義之心,定會乖乖地將金蓮血劍奉上,現果如其然。彭、呂二人已為所動,忘卻了前怨,疏忽了後果。
要憑證,這哪又難得了他,這件事本就是虛空謊造,但烏雲成即工心計,當也會想及此點,憑證早已備受。
隻見他萬分慎重的,從懷取出一黃緞錦囊,顏色已變成煙色,裝模做樣的頂燈跪拜後,才交付一小童遞過。
彭、呂二人見錦囊內果真是一遺示,內述金蓮血劍為烏金幫建幫鎮幫之寶,遺囑門下弟,務必設法追覓,代代相傳,不準有違。
呂良轅說不欲貨人鎮幫之物,而幫主又如此懇切,但對金蓮血劍,卻又愛戀非常,心頭也就十分作難。
將錦囊看完後,彭軒心知轅妹難會愛劍,遂輕輕在她耳邊說:“轅妹,別煩惱,我把玉龍到送給你就是了。”
突然,林邊怒嚎聲起,慘呼連連,烏金幫幫主左手一揚,身後兩老者,已自縱身上樹,身形在樹梢尚未站定,又複暴身退下,落地後同時踉蹌了三四步,始拿樁穩住,似被人用掌風逼下般的。
接著一聲陰聲幹笑,從樹梢飄聲落下一個形體清瘦矮小、白發飄飄,手持龍頭拐杖的老婆婆,看那落地身形,輕靈飄忽,點尖不驚,即知是個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老婆婆落地後,兩眼一視當場,幹笑之聲又起,但此刻卻又不同,絲絲幹笑連綿不斷,由緩而疾,從低而高,聲懾雲空,陰慘驚人。
隻一會工夫,烏金幫幫眾八童,已是渾身戰栗,臉色青白,周身抖個不停;關外四神及二老者,也已自跌坐當地,行功相抵,仍然滿頭熱汗淋淋。
烏金幫幫主烏雲成,雖未坐地行功。亦正潛提內家直氣,運足功力相抵。
場隻彭軒一人,隻覺笑聲陰冷駭人,別無異狀。驀覺身旁轅妹有異,掉頭一瞥,可不是,渾身抖栗,麵色慘白,趕忙將轅妹玉手握住,運功助抗。
說也奇怪,呂良轅一經軒哥哥借功相助,慘白的臉上立現紅暈,身也不再抖了。
彭軒神目一瞬,見場如此情景。而老婆婆的陰笑,似未盡多,立即激起一片俠心。提足丹田真氣,一聲幽幽清嘯,嘯聲優美和靜,立將老婆婆笑聲蓋沒。
白發老婆婆,悚然一驚,憤然停聲,那瘦小的幹臉上於雙目,放射出碧光炯炯,緊盯著彭軒,不為稍移。
此刻,場諸人神態已然恢複。烏金幫主從來者這份扮相,已然測知來的是洞庭湖翡翠港翡翠寨老寨主夫人夜嫋神鷲裴素蘭。聽老幫主談過,夜嫋神鷲裴素蘭已然二十年未履江湖,據長江分舵探報,隻知有兩個類似洞庭湖翡翠港翡翠寨主二兩位寨主人物,沒說起這老家夥也來了。
以往因老幫主為人正直,烏金幫循規蹈距,從不做傷天害理違背江湖之事,以致與翡翠寨未能同流合汙,通同一氣,並常因細故與洞庭人馬時生戒鬥,結下怨仇。但老幫主仙去後,自己雖說武功已有根底火候,但若想與這五十年前,巳然名響宇內的洞庭一小結發夫人相比,確嫌稍弱。
但隻一轉念間,心頭已有計較,認為烏金幫若能與洞庭湖結為一氣,則不諦錦上添花,必可雄霸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