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天越來越像南方的夏天了,潮濕而且悶熱,沒有一絲心懷坦蕩的風。天空也很少萬裏碧空,總是灰蒙蒙的仿佛給所有人臉子看。又到了八月了,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年,一樣的天氣和溫度,還有一樣的時間,還有,和去年一樣的八月。1
大學畢業一直想逃避政府機關的籠絡,根本就沒有參加學校的任何招聘會,仗著自己還有點兒小聰明,憑著對時下所謂IT業的美好憧憬,我也頭腦發熱,找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信息公司上了班,被教過我的老教授知道了,好像還著實痛心了一把,放著一家國家最大的喉舌機構翻譯的位子不去,偏偏去做IT,泡沫經濟啊你不知道。
就算是給泡沫經濟堵槍眼兒,我也不去做翻譯給別人當槍使,每天翻譯三篇社論上交的日子我可活不下去。所以還沒有正式畢業我就從學校宿舍卷鋪蓋卷兒滾蛋了,離開了那個娘們兒氣濃鬱的外語學校,頓覺身輕氣爽。
這個野路子公司其實吸引我的另一個地方就是總部設在杭州,是一家北京人尊稱為“浙皮子”的老板開的所謂高科技公司,其實無非是幹些比中關村練攤兒技術高不了多少的“高科技”攢設備,唯一不同的是中關村練攤兒的揩的絕大多數是老百姓的油,而我們的最終用戶是銀行或者股票的券商。
不過這些都不管了,首先進公司會有為期二周的培訓,而且是在杭州的總部,杭州,我還沒有去過,江南對我還是個神秘的地方,傳說中的魚米之鄉和小家碧玉,想想也是,中南海和希爾頓我都抽膩了,該換換利群了。
經過一夜火車的顛簸,我睡眼惺忪的來到了這個以湖水和一大堆陰柔傳說而聞名的城市。果不其然,北方所有的一切在這裏仿佛都變小了一號,包括人在內,而且在我的眼裏他們的麵孔仿佛都是一個模子裏扣出來的,讓我一時善惡難辨。
好在民風還算淳樸,我順利的找到了組織,開始了我為期兩周的培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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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這個地方可能就是用來沉醉的,怪不得南宋的皇帝最後要亡國,換了是我也早遷都了。這裏的消費偏低,氣候濕潤,雖說夏天很熱,但是每天下午下場暴雨,過後也算涼爽宜人,而北京據我所知那個夏天一直籠罩在40攝氏度的陰影之下。我寧可在這裏沉醉。
培訓無聊,內容也非常簡單,這個城市的所有名勝我也基本遍曆,然而時間長了,畢竟小城憋氣,我也很想回北京了。平時無聊的時光,我喜歡在住處的樓下一個網吧裏打發,這個網吧有個很幼稚的名字——“駭客高手”,來這兒的除了附近體校的小孩兒,就是像我一樣無聊的社會閑散人員。而且價錢便宜的讓人驚訝,通常一個下午泡過來,也不過4、5塊錢,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也怪不得後來我的浙江同事們紛紛氣惱北京無娛樂場所而不願到北京淘金了,其實哪裏是北京沒有娛樂場所,而是北京聲色犬馬的地方,包括小小的網吧在內都敢開出讓你咋舌的加碼兒,兜裏沒錢,居長安大不易啊。
後來也就是在這個網吧裏,我遇到了也許是平生最幸運的事,造物多神奇,這句話一點兒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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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畢業的人總是還有畢業生的情結,雖然我自認不是個好學生,而且對自己的那所盛產二乙子的學校一向不感冒,但是和班裏的很多同學還是感情不錯的,畢竟也一起混了4年;那個時候正好各大門戶網站都流行建立同學錄,說白了就是個以班級為單位的BBS,我們在chinaren上也有一個,對我們這種流落大江南北的“英雄兒女”來說,自然是極好的一個聯絡手段。互相謾罵成了我們BBS上的主題,從中我們能找回學校裏那種什麼都不吝的感覺,正好排解那種剛剛工作不為人所重視的孤獨感。
在瀏覽校友錄的時候,我看到了chinaren新推出的功能“尋人啟事”,你隻要填入要找的人的姓名和特征,尋他的消息就會在chinaren首頁裏進行滾動顯示。
這倒是不錯,我有誰可找找?閑的發慌的我對一切新鮮事物都保持著近乎瘋狂的好奇心。
很難說清楚為什麼我當時會在尋找人一欄裏填下她的名字,也許是天意吧——之前我從來不相信天意,之後卻信得一塌糊塗。
該說說她了,她叫狐狸。
狐狸是我曾經的女友,我們在初中就是同學,可是當時幾乎不認識,隻是互相知道有這麼個人,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從大學開始的,而我在大學的時候有個本係本班的女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狐狸真的很吸引我,以至於我寧願背負很深的犯罪感,也要欺騙她我是個光棍兒,然後沒心沒肺的和她交往,後來才知道她當時就知道我在騙她,可是也和我一樣什麼都不想的愛著我——也許是喜歡吧,原諒我對愛這個字的一貫濫用——直到我真的不能忍受自己的這種不道德,才和她稀裏糊塗地分了手。後來的時間裏我們好像還一起吃過一次飯,可是誰也沒有表露什麼,可能是當時的感覺已經麻木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遠離北京的江南小城的網吧裏,我第一個也是唯一能想到要找的人居然是她。後來我也無數次的反問過自己,最後我發現自從我們最早的分手開始,我自己的心裏就從來沒有放下過她,後來我們每次經曆的分別都是一次比一次慘痛,就好像一個傷疤被揭開再揭開,想往上撒點鹽的時候,已經痛得沒有感覺了。
狐狸,北×大電子,這是我所能記得的一切關於她的官方信息,不懷任何希望,我把它填入了申請找人的表格。按了發送,然後又欣然的點了一枝煙,隨著第一股煙霧的飄散,尋人啟事的事情我也忘在一邊了。
酣暢淋漓的在校友錄上激揚文字一番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正想著幹點兒什麼好,是從網吧出去遛彎兒呢還是回去洗個澡,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北京的區號,奇怪,不是家裏,是哪位爺又想起我了。
疑惑的接起電話,一個久違了的女孩子的聲音,是很熟悉的北京女孩子的那種聲音。
“喂~~~!”
我把心裏所有知道的上帝、耶和華、安拉、如來、觀世音和玉皇大帝人等都拜了一個遍。這是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