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影就像一隻蝴蝶安安靜靜地停在一朵才綻開的花上。
女人身上的各種聲響,餘音不絕。
“你是……”顏白刃頭腦發昏中終於撥雲見日地想到了什麼:“你是那個阿玲吧?”
女人噗嗤一笑,調皮地蹦跳過去,伸出纖纖玉手在他頭上輕拍了拍:“你答錯了。”
顏白刃順著聲音想抬頭看她的長相,但她的手不離開他頭。
他隻感覺頭瞬間像被千斤巨石壓得死死的,脖子酸得快要折斷了,臉上也出滿了冷汗。
他格外吃力地承受著,實在想不到一個聲音那麼可愛的女人,手上的內勁卻那麼雄厚。
“別動,”她仍然在笑:“我曉得你在想啥子,你一定想不到我作為女人,手上的內勁會比你老爹還強大吧。”
她竟也是地地道道的湘西口音。
那她即便並非阿玲,應該和阿玲也多少有些關係。
顏白刃咬緊牙關,已累得渾身發抖:“你……把我妻子怎麼樣了?”
女人這才肯放開手,又飛快靈巧地一陣旋舞,躲到了朦朦朧朧的燈光深處,存心不讓他看清她究竟長什麼樣。
她笑道:“你妻子是哪個?叫啥子名字?”
顏白刃衝著她喊叫,撕心裂肺,就好像對方已親手奪去了自己妻子的生命:“你還裝蒜!”
女人突然火大了,從燈光深處猛地竄出來,就好像一支蓄勢已久的利箭終於離弦射出:“我裝啥子蒜!我不曉得就是不曉得。”
她竄到顏白刃麵前,瞪著顏白刃。
她的眼睛小極了,但臉上的其他地方卻配合著眼睛長得特別精致。
所以總體看來,她還算是個美人。
顏白刃一生中當然看過許許多多的美人,他自己的妻子就已美得不可方物,而小眼睛的美人他竟是第一次看見。
他也似乎突地看傻了。
看了半晌,女人才恍悟了什麼,腳跳起老高,失聲叫道:“糟了,讓你看見了。”
很快她恢複鎮靜,煞有介事地露出冷傲的神態,做著自我介紹:“既然讓你看見了,沒辦法,我們就認識一下吧。我叫程夢雲。”
顏白刃張嘴,卻無話可說,脖子裏像噎了個雞蛋。
程夢雲臉紅了,趕忙解釋:“我曉得,以前江湖上存在過青鋒庭院嘛,有一任院主名字和我同音。但我是前程似錦的程,他是陳玄奘的陳,我是夢裏知多少的夢,他是孟嚐君的夢,最後的雲字倒是一樣的。”
顏白刃還是無話可說,表情癡呆地看著她。
她又惱羞成怒地跳起腳來,對顏白刃叫道:“你再那樣怪裏怪氣地看我,我就打……打死你……”
顏白刃渾身一震,卻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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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若雅也表情癡呆,低頭看著那隻仍慢慢輕輕柔柔細細地撫摸她腳的手。
她已怦然心動。
“好漂亮的腳啊,”這個人總算說話了,聲音也和手的動作一樣,慢慢輕輕柔柔細細,就像黃昏山間的一泓清溪:“可惜我不是你丈夫,再繼續摸下去,必會出大事情。”
冼若雅這才再次發出驚慌的尖叫,腳一跳,甩脫了這個人的手,然後踉蹌後退,一直退到床邊,腳左躲右藏,卻根本沒地方可躲藏。
她聽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突地終於明白了,抬頭叫道:“你……你是女人?”
這個人笑道:“我不是女人。”
她蹦蹦跳跳地來到冼若雅身邊,就像兔子在草地裏覓食嬉鬧,就像冼若雅此時此刻的心,那蹦蹦跳跳的姿態真是可愛得要命:“我是老太婆了。”
冼若雅震驚地瞪著她。
她是老太婆?
冼若雅簡直忍不住想扇自己的耳光,讓自己從這越來越荒謬的世界裏清醒過來。
麵前這個清秀矮小的姑娘,竟說自己是老太婆?
這種荒謬的事情,誰遇到過?
反正冼若雅現在是不幸遇到了。
這個小姑娘笑容燦爛,語調卻故意裝得老氣橫秋一本正經:“我是唐奶奶,唐門老祖宗見了我都必須鞠躬問安。”
冼若雅已經哭喪著臉,準備找時機躲開她了。
冼若雅已經認定她是個小瘋子,精神不正常。
誰知她又用她漂漂亮亮的手牽起冼若雅的手,笑道:“把鞋子穿上,天很快就亮了,我帶你出去遊覽我的花圃。”
冼若雅隻感到渾身冰涼,被她牽起的手更冰涼得幾乎沒有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