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子卿的眼神變得溫柔,而且不自然地偏開了。
太可愛了,太可愛了!
我還等什麼呢?
看著他微微上翹的嘴唇,顏色淡淡的,我慢慢把腦袋湊上去。
“子卿,我又心裏高興了……”
“你們在幹什麼?”
我歎口氣,迷穀同誌,你可真會挑時候。
子卿推開我,走了。
我回頭對著迷穀。
“二師傅,我們在幹什麼,你不都看到了麼?”
他冷冷瞥我一眼,神色很是複雜。
這個人,到底是在想什麼?
我看他對子卿還挺關心,或許隻是單純不喜歡我吧。
招搖山的弟子日程,通常晨間是法術課,午後是身體訓練。
我第一次上山見的那個鹿大人,叫鹿鳴的,就專門負責給安排訓練功課。
內容不外爬山涉水,伏擊散打。
隻是此人不是一般變態,老喜歡搞些古怪花樣。
這日下午,我兩百次雙手平舉著裝滿水的木桶,走過搭在無數個小罐子上的獨木橋。
這動作要求人身子保持平衡,腳下用力均勻。
桶裏的水不能灑一滴,橋下的罐子不能破一個。
一套做下來,身上各處韌帶都要斷了。
我做了這麼多次,因為總有不小心晃出去的水,總有沒注意擠壞的罐子。
到後來我隻能幻想腳下踩的不是木頭是鹿鳴,才能堅持下去。
子卿也做了兩百次。
不過他完全是自願的,而且每次動作都跟第一次一樣標準,一口氣不帶喘的。
我其實很想問一句:子卿你真的半瞎嗎?子卿你真的瘸嗎?
然後,不經意時我也瞄到了某個人。
隻是不經意,我怎麼可能專門去關注子卿以外的人呢?
按理說舉著兩桶水過獨木橋這種事,姿勢是漂亮不起來的,但他款款走著,愣是風度翩翩。
我撇撇嘴,就算真的身手不錯,下麵那撥人至於像殺豬那樣大聲叫好麼?
沒見識。
終於鹿小人一聲令下,體課結束。
我籲口氣,跟子卿一起去練功房後麵一溜竹子搭的澡房衝澡。
一路搓泥一路聽著隔壁水聲嘩嘩,想著裏麵的子卿妖嬈的小身段子,嗯,那皮膚線條,流暢有力。
想得高興,鼻間一熱,拿手去接居然兩點殷紅。爺爺的,我瓊安就這麼點出息。
趕緊胡亂擦幹身子出去了。
穿上衣服走了兩步發現不大對勁。
看到對麵站著的子卿才知道哪裏不對勁。
子卿和我的弟子服,袖子都被剪去了一截。
我說怎麼走著覺得爽利。
其實以前在家的時候,因為人多布少,褂子都是短的。
上山之後穿長袍,很久都不習慣,實在嫌累贅。
真不曉得是誰幫我剪的袖子,正合我心意。
“子卿你的袖子怎麼了?”
子卿要到我提醒才發現袖子短了一截。
這家夥平時眼裏根本沒別的東西,隻有我。
(子卿:……)
“挺好,行動方便。”
又走兩步,發現周圍不少人正偷偷看著我們兩個,想笑又不敢笑,指指戳戳的。
嗯?他們的衣裳倒都還齊整,那這袖子,不是鹿小人剪的?
我眯起眼,忍不住看向眾人簇擁下的子坤,一臉的淡然物外,跟周圍那些人一付做賊心虛又極力按捺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他轉過頭,目光掃過我,好像停了一瞬,馬上又淡淡掃回,仿佛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小樣,裝吧,看來就是你了。
怪不得以前老有人跟我說,他什麼都不怕,就過不了感情這一關。
“如果沒有你,這天下我無可畏懼。”他說,及後聲音轉沉,十分溫柔。
“但是沒有你,這天下我也無可戀慕。”
嗯,這不像我爹娘會說的話,更不可能是我那些兄弟。
我到底是哪裏聽來的這個?
與子卿兩個在弟子膳房找了位置坐下。
以前子卿不理我的時候,我跟卯丁通常會拿了饅頭回房裏吃。
好笑的是,周圍明明三個人的地方擠了五個人,我和子卿身邊方圓兩米,倒是空空蕩蕩。
真好,可以安生吃飯。
我笑吟吟地看著子卿俊俏的小臉,咬一口饅頭,喝一口粥。
他吃東西很斯文,一點不像平日暴躁的樣子,偶爾抬眼瞟我一下。
我就覺得這日子真是幸福。
吃得飽,而且抬眼,就能看到子卿。
很多年以後的很多年過去,即使所有的感情都已淡漠,所有的恩怨都塵埃落定,我卻無法不承認,那一段日子,是如此單純的幸福,在我漫長的歲月裏,非常短暫,卻又分外難得。
“醜阿師兄。”
我抬頭,隻見一個穿著明黃袍子的寅字輩師弟,站在桌前。
“什麼事?”
看他一臉戰戰兢兢,我其實很想說“別怕,我又不吃人。”
他卻沒再說什麼,匆匆放了個東西在我桌上,逃也似地走了。
是一個嬌豔欲滴水靈靈的仙桃。
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過有人送東西給我吃,總不是壞事。
我抓起桃子,那東西“啪”一聲,裂成兩半。
正好。
我笑吟吟地遞給子卿半個,自己抓起另一半咬了一口。
嗯,甜美多汁,好吃。
“味道不錯。”
子卿也不多話,抓過就吃起來。
這時節本來鬧哄哄的膳房突然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