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有一個人留意到他的狼狽。
子卿的刀並未在斧頭融化,醜仁落地後停住,而是就勢劈下,悄沒聲息又幹脆利落地,直將那漢白玉築成的比武台一劈兩半。
他收刀,站直,漠然看向錦繡。
要到這時,眾人被嚇跑的驚呼尖叫才得以回魂出爐。
“這是什麼……妖法?”
我狠狠瞪了那說話的小子一眼。
雖然話難聽,但不得不承認,他形容得很對。
滿耳嗡嗡裏,嘲風懶洋洋的聲音響起:“醜仁已經落地了,是不是可以宣布比賽結果了?”
口氣倒是一如平常。
一時場上又靜了下來。
負屭淡淡回了一句:“子卿損壞了比武台,按理應該取消資格。這場比武就算打和了吧。”
爺爺的,太流氓了吧?
嘲風失笑。
“你個潑皮,分明是臨時杜撰的這個規矩,是你自己搭的破台子忒不結實,一刀就劈開了。”
此時蒲牢悶悶插了句。“搭台子的石頭是浮玉山上的。”
狻猊即刻跳了起來:“笑話,先不說漢白玉有多結實大夥兒心裏有數,這台子還是老大施過加固法的呢!”
囚牛委屈地長“哞“一聲:“老五冤枉我。別說隻是我加固過的漢白玉,隻怕長留山上金剛石搭的台子,他剛才那一刀,也能劈開了!”
話到這裏,眾人不期然都想起剛才那一刀的聲勢,不由默然。
然後最高的台上,一人緩而低沉道:“老八莫要賴皮,判那少年勝了。”
這聲音真的是,真的是,太熟悉了!可是怎麼可能?這人不是那什麼白帝少昊嗎?
負屭低頭稱是,錦繡隨即唱號:“本局招搖山弟子子卿勝出,今日招搖對小次比賽,兩勝一負,招搖得勝!”
此句一出,底下突然沸騰出一片喝彩歡呼。
我有些詫異,這四山弟子都不是什麼好鳥,誰會這般友好,入眼卻見一片黃色袍子,當前一人著赭色,麵上大喜,卻是迷穀終於領了其他招搖弟子前來觀賽助威了。
子卿就這樣,在眾人注目簇擁下走下台來。
我本能地搶上兩步,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就走在了最前麵。
眼看他盯著我一步步靠近,那隻黑眸流光炫彩,眼底有著極大的歡喜。
我微張著嘴,在他堪堪走近時,卻一個轉身,向方才醜仁落地的方向跑去。
“醜仁師兄,醜仁師兄!”你沒事吧?
我一路叫著,腦子裏盤桓不去的,卻始終是我方才轉身那一刹那,子卿黑眸裏一閃而過又不可掩飾的錯愕。子卿,你沒事吧?
一麵跑,一麵直想跳起來踢飛這個裝模作樣的自己。
瓊安,你個王八蛋!
我扶起靠台沿的醜仁。“醜仁師兄,你今日可夠狼狽的。”
胸口一痛,卻是這小子死性不改,胳膊肘撞了我一下,差點鬆手。
人都站不穩了,麵上還是喜不自勝的興奮。
“醜阿我今日太歡喜了醜阿雖說是輸了但多少年沒打過這樣一場痛快架即使是鹿台的子墨也沒有這般氣勢你家寶貝子卿果然厲害我好生喜歡他!”
聽到我家寶貝子卿本來是很爽的,但某人好生喜歡又讓我不甚舒服起來。
“這小子瘸腿眇眼脾氣又臭有什麼好了!”說到這裏卻忍不住去看那一群。
雖然擠在人堆裏,子卿寶貝身段就是出眾,那麼多人也淹沒不了他的風采,淩厲俊俏的側麵世上何人能及。我呆呆看著,心裏又是酸澀,又是驕傲。
醜仁毫不客氣地又給我一肘子。
“既然什麼都不好作甚看得這般目不轉睛?”
我回過頭,他一對秀目盈盈。“喜歡就喜歡了哪裏是因為他什麼地方好或者不好醜阿你這麼聰敏人怎麼就看不透?”
我被他說的一怔,呆了片刻,狠狠給了他肩膀一記。
“啊——”
“醜仁師兄,你也不全然是個傻瓜嘛!”
一進會客廳,就見那明黃的一群,正猶豫著要坐哪裏,聽到有個久違的聲音大喊一聲:“瓊安!”
丁大媽來了?
許久沒見卯丁,還真有些想他了。
我笑著走過去。“想不到你還真來了。”
“大師傅特別安排的。”他瘦峭的臉上紅撲撲的,拍拍身邊的座位道:“你坐這裏這裏。”
我依言坐下,抬頭才發現席上每個人都表情怪異地看著我,尤其是子坤、寅淼和寅見。
一個嘴角含笑,一個賊眉鼠眼,一個修眉輕皺。
我挑眉,用眼神問去,這是怎麼了?
寅見咳嗽一聲。這時我身邊又坐下一個人。
我偏過頭,他也隨意瞄了我一眼。
兩個人就都頓住不動了。
半晌,我幹笑一聲。“子卿師兄,真是巧。”
他眼裏光芒一黯,轉頭不語。
此時宴席開始,很多師兄弟紛紛上前給子坤和子卿敬酒,我坐在他隔壁,頗有些尷尬。
然後就見一個黃袍小子把酒端到我麵前。
“師兄,聽說你今日在比武台上很是威風,給招搖山長了大臉,師弟我敬你一杯。”
我隻道他敬錯人,就把身子挪了一下。
“咦,居然不理我?醜阿師兄你架子可是愈來愈大了啊?”
呃,看來沒敬錯,我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小白臉,陰陽怪氣。
這小子也來了嗎?
“不敢當,我醜阿隻有出醜,哪有長臉的份兒。”
肯定是聽別的弟子說起了上午我的狼狽模樣,特意跑來寒磣我。
“啊哈哈哈,沒事,醜阿師兄,你名字叫醜阿,出點醜也是應該不是?”
這小子益發得意,旁邊幾個也跟著笑了起來。
卯丁臉都氣青了。
“寅宕你莫要胡說,醜阿師兄有多厲害你還不知道?他隻是不想對女孩子出手!”
“啊哈哈哈,可不是,我倒忘了,這醜八怪除了愛出醜,還出了名的風流呢!”
“嘩——”一聲,有人將碗裏的酒水直潑到他臉上。
“誰!”寅宕怒而抹臉。
“寅宕,別太過分了。”
寅見清柔的聲音從來沒有那麼冷淡過。
寅宕一張臉漲得通紅,一時又唰的雪白。
咬咬牙,把杯子一扔。“師兄,你總是為這個人罵我!”指著我的臉,“他有什麼好?又醜又蠢又風流!你到底是哪裏的豬油蒙了心!”
我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