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朔風從未如此蕭瑟。
“諸位大人皆是長者,難道真的要阻攔於孤嗎?”
話音落下,殿中跪著的十幾名官員登時一陣騷動,然而在尊貴的禦案之前,六道佇立的身影依舊巋然不動。
“殿下莫要白費心思了,”沈首輔冷聲答道。“臣等是不會坐視您弑君篡位的。”
“沈大人……”劉宸咬了咬牙。
他把一眾官員都轉移到紫宸殿後,立即在侍衛的掩護下悄悄出宮,與白駱河的大軍彙合,一舉殺回城中,將皇帝逼入了死路。
然而,關鍵時刻,皇帝卻躲進了紫宸殿裏垂死掙紮。
令他沒想到的是,見到那個男人的落魄樣子,紫宸殿中的眾臣居然齊心協力組成了一道人牆,來保他!
“殿下若想傷聖上一分,都得先從老臣的屍體上跨過去!”沈首輔沉著嗓子道,多年為宰的官威滿滿地釋放出來。
“聖上非是明君聖主,難道沈閣老看不出來?”見劉宸沉默不語,白駱河踏前一步道。
打皇帝被從韃靼王帳救出,劉宸就得知了這一消息。除了一路上派人刺殺和阻止皇帝與地方官府接觸之外,他還早早便做好了萬一皇帝回到京城的準備,那就是白駱河。
白駱河本是駐軍西北的武將,隸屬左軍,自理國公造反後,便一直被中央不待見。
在前番京城保衛戰中,他深深的折服於太子的英明勇武、身先士卒,而對於從未覲見過的皇帝則在內心充滿了不屑。
又有劉宸提前了近一個月與他溝通,此刻造起皇帝的反來真是沒有一絲的心理障礙。
“閉嘴!”沈首輔雙目怒瞪,一張老臉泛起紅潮。“君父如何,豈是吾等臣子可以議論的!便是聖上略有為政不當,也是群臣未能力諫之過,豈能因此便造反?”
老人望著玉階下英挺的男子,心深深地痛了。
殿下,您……不該啊。
沈首輔很清楚今天的他若退縮了,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君王無道,臣子便可擇新帝立之?這不是為臣的本分!
若此例在今天開了,他想象不到大魏的未來會是怎樣,會不會有一代又一代的權臣、大將打著“效仿先賢”的名號,擅行廢立之舉。
因為,若按白駱河所言,判斷一個君王是否“明君聖主”的標準,竟是由他、由百官決定的。
雖然今上確實是位昏君沒錯,可誰又能保證,十年、百年之後,大魏不會出現如前朝一般的權臣,指鹿為馬地將一位英主說成“昏君”?
還是那句話:這不是為臣的本分。
他站在這裏,也不是為了阻止太子弑父的發生。
他真正要阻止的,是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綱常顛倒、禮法不存!
為此,哪怕明知殿下必將成為一位明君,他也要舍此殘軀,為其在史書上留下一個汙點!
務必使後世明知:無論多麼賢明的君主,也會因篡位而被唾罵萬年!
“其他幾位大人,也做此想嗎?”視線從沈首輔身上移開,劉宸淡淡開口問道。
在沈首輔的左右,五位閣臣一子排開,以血肉之軀守衛在絕望的君主身前。
六部及以下的官員都已被擒,然而,內閣六人,一步不退!
“……很好。”
“那就別怪孤動手。”劉宸緩緩抬起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