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閉上雙眼時,聽覺往往會變得更加敏銳。尤其是在狹小、壓抑的監獄中,緊繃著的神經讓人不由自主地捕捉一切的聲音。
常年待在這樣的環境下,聽得到的,聽不到的,各個波長的音波,都會漸被雙耳接收,然後順著聽覺神經,一路傳遞到大腦。
所以當慘叫響起的瞬間,方述就睜開了眼睛!同時身體前屈,重心由腰間,移動至胸前。
當然,或許他也可能是一夜未眠,畢竟誰都不清楚,以這獵豹般的睡姿,究竟能否安然入睡。
方述的左腿是半蹲著的,右腿屈蜷在身後,雙手撐在地上,小腦袋低垂著,有些蓬亂的頭發遮蔽了視野,但看到那翹起的耳朵,誰都不會低估他的警惕性。
高亢有力的慘叫,隻持續了短短兩秒,就立即化為了虛弱的呻/吟,並且越來越微弱。
當聲音還未消失時,一股新鮮的鐵臭味,便飄入了方述的鼻腔。
所有人都知道,鐵鏽味是血的味道,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在鮮血幹涸之後,這股鐵鏽味會慢慢變酸。
抬頭掃視了一下四周,方述又低垂下腦袋,仿佛對這撕心裂肺的慘叫,已經習以為常。
他身處之處,是一間不足十平米大小的監牢,監牢之中一共關押著五人,四男一女。
慘叫聲在鐵壁裏回蕩著,其餘四人的身體也微微一動,紛紛抬起了腦袋。
在這四人之中,除了唯一一名女人,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之外,其餘三人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們眼裏布著血絲,空洞的眼神,在聽到這簡短的慘叫聲後,反而變得有些亢奮。
原因很簡單——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年輕,並且充滿活力。
在當今這時代,女性的地位可謂降到了冰點,盡管在無盡的廝殺中,人的身體素質潛移默化地小有增強,但相較男性而言,女性依然是纖細而羸弱的。
而偏偏,在這全新的時代裏,法律與道德的效力,又是空前絕後的薄弱。在不少野外居民地裏,甚至根本沒有法律可言。所以多數女性的一生,可用“悲慘”二字,一筆帶過。
更糟糕的是,雖然這裏不是野外的居民地,但卻比那充斥性、暴力和叢林法則的混亂地帶更讓人絕望。
這裏是龍隱基地,是當今世代裏,無數座科研基地中的一處。
恒古至今,科研這一詞,從來不曾象征過文明與和平。
在表麵上,所謂的科研實驗,其目的是為了造福廣大人類,但暗地裏,誰也不知道僅僅一組基因實驗,就會犧牲多少生命。就連科研學者們,都沒有細數。
一針見血地說,犧牲少數,造福多數,這就是科研的運作核心。
方述是這將要被犧牲的少數人之一,監牢裏的其餘四人也是。
龍隱基地裏共有兩百五十八座監牢,有一千多名人被關押其中,他們,都是將為科學、為了大多數人而犧牲的“少數人”。
在龍隱基地裏,這些少數人擁有另一個稱呼——實驗材料。
慘叫漸漸微弱下來,方述閉眼假寐,他保持著這別扭的睡姿,自始自終,身體都沒移動半分。
這樣的生活,他早已適應。
方述今年十四歲,也在這裏生活了十四年,自記事以來,他就待在這座金屬怪物的腹中。伴隨他成長的,除了暴力與掠奪,還有各種殘酷實驗。
實驗內容大相徑庭,是以各種方式刺激人體,諸如電擊、棍棒、痛感、饑餓等等,以此探測體能極限。
在龍隱基地之中,比起強健的體魄,堅韌的神經更是生存的必要因素。
方述曾親眼目睹身邊一名女孩被科研人員帶走,在光鮮整潔的實驗室裏,幾名白大褂為女孩注射亢奮素,在女孩意識清晰的情況下,鋒利的手術刀,劃開她的肚皮。被固定在鋼鐵床架上的女孩,眼睜睜看著白大褂操起手術刀,一刀刀切下她的內髒。任憑她如何嚎哭、哀求,直到閃著寒光的手術刀染滿黑血,這些科研人員仍然專注地盯著科研儀器,把女孩所承受的痛苦,轉化為白紙黑字的實驗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