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極度的痛楚下,保持意識清晰,這絕不是一件易事,換做旁人,恐怕早已在這份痛楚中發狂發瘋。
這樣的痛苦,方述每個月底都會經曆一次,但這絕不意味他已經適應。不論踏入這實驗室多少次,這讓人抓狂的痛苦,都能將方述的意識撕扯成碎片。
反複的暈厥,反複被冰冷刺激清醒,在方述的意識之中,時間幾乎是靜止不動的,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他雙眼圓睜,但眼中毫無神采,仿佛靈魂已經脫離了體外。
潮水般的痛苦,將方述的意識不斷撕碎,又在某種力量下聚合,再次撕碎,再次聚合……
恍惚間,方述眼前一黑,再次進入了那失去三感的特殊世界。
在這個漆黑的意識世界裏,方述如幽靈般飄在空中,一個巨大而模糊的牢籠輪廓漸漸浮現在他眼前。
這個牢籠之中,籠罩著一片鮮紅的血霧,雖然視線無法透過血霧,但方述能感覺到,在這片血霧之中,有某種特殊的存在。
這出現在方述腦中的牢籠,其輪廓越來越清晰,而其中的血紅霧氣,也逐漸濃稠密集,仿佛要凝固在一起。
這座巨大牢籠,他並不是第一次看見,每當身體承受著劇烈痛楚時,他腦中便會浮現出這牢籠的影像。
在今天的耐性實驗中,方述做出了一個結論:這個影像的清晰程度,和他身體上的痛楚成正比。
從外觀上看,巨大的牢籠充滿了曆史的滄桑感,粗大的鐵欄上鏽跡斑斑,仿佛經曆了上百年時光的衝洗。
方述忽然聽到了一聲嗤笑,笑聲飄渺而空靈,卻占據了他整個意識空間。
隨後,牢籠上的鐵鏽一點一點地脫落,一小片一小片黝黑金屬,從厚厚的鐵鏽之中顯現出來。
隨著鐵鏽不斷脫落,牢籠之中的霧氣也漸漸散開,數十個血紅的光點,如隨風飄散的燃燼,向方述飄來,隻是剛與他一接觸,便立即融入他體內,給他這痛得麻木的身體,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
隨著潮水般的痛苦漸漸散去,這些飄零的紅色光點越來越少,融入意識之中的速度也越快,
不知不覺,他的意識之中,已糅合了無數的光點。隻要方述凝聚精神,這上百點紅光就會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好似一群在黑夜中嬉戲的螢火蟲。
實驗室中,電機的蜂鳴聲逐漸變小,盤踞在方述周身上下的劇烈痛楚,也逐漸依依不舍地退散。與此同時,腦中那數點紅光如燃燒殆盡的煙蒂,慢慢在方述的腦海中消失不見。
方述劇烈地喘息著,他的模樣極慘,原本就雜亂的頭發高高蓬起,口腔鼻息之中,噴吐的全是淡淡黑煙,隻是幾處看起來猙獰恐怖的灼傷,在還未有人察覺之時,便不動聲色地長出新肉,短短不到一分鍾,就已經恢複了大半。
專注看著電腦屏幕的中年女人並沒有注意,每當方述被冰水激醒時,他的瞳孔便會泛起微光,黯淡,卻又如鮮血般殷紅,每次隻是微微一亮,又不著痕跡地消散。
方述癱軟在金屬床上,直到中年女人說了一聲實驗完畢,他才緊閉著雙眼,掙紮著慢慢起身。
支撐起已經毫無觸覺的身體,方述向實驗室大門走去,他步子邁動得十分艱難,看上去不像是跨步前進,倒更像在往前栽倒,隻是在即將栽倒之前,又努力將身體撐起。
從金屬床到實驗室大門,不過短短十米的距離,方述卻走了將近五分鍾。
中年女人敲打著鍵盤,她緊盯著熒幕,從頭至尾沒有多看方述一眼。
不一會,她不苟言笑的死人臉上,浮現出了少許困惑,在耳麥上輕輕一按,她向上級彙報道:“組長,按照你的要求,我把電壓和實驗時間增加了一倍,和您之前猜測的一樣,在實驗過程中,目標的體質、精神力、恢複力等數據超過了原本所預期的極限。但在實驗結束後不久,這些數據又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