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上次與玉鼠狼精一戰已過了將近一天。此刻已然臨近黃昏時分,此地已是昆侖仙山腳下陵葉城郊,蕭默言伴著數根藤草從土裏驟起,與其一同降誕的還有包裹著瑾萱的樹棺。
“沒想到你居然對我說讓我帶你離開,你心裏究竟是怎樣想的?”
默言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輕輕用手一揮,隨即樹棺便漸漸打開,周圍的枝葉也一一分散開來繼而退去,裏麵漸漸顯現出沉睡的瑾萱,此時她也忽而張開眼睛清醒了過來。鍾離瑾萱和蕭默言算是逃過了一截,逃過了玉鼠狼精的惡鬥,逃過了瑾萱家仆的追趕。
“呃,我這是身在哪裏?”瑾萱睜開眼睛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剛將你從棺木中脫離出來!棺木有保溫的功力,而且裏麵的仙藤已將你的傷口包紮,現在你試著活動看看!”默言似有關切地回答。
“是嗎,真的很謝謝你呀。”瑾萱臉上露出了微笑,她抻著手臂試著站起身,發覺腰間被玉鼠狼精抓傷的道口已經漸漸愈合,也沒有了一絲疼痛的感覺。“真是奇妙啊,你的法術還挺厲害的呢!”瑾萱開心地伸了伸懶腰。
默言看著她如釋重負般的清閑,於是問道:“那些人是你的家仆嗎,看他們對你畢恭畢敬的樣子,還很似關心你,但為什麼你選擇要我帶著你逃離他們呢?”
瑾萱驀地哽咽了一下,片刻後才開始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是啊,他們是我爹爹的手下。因為…因為我是從家裏逃出來的。我家開的是鏢行,名號‘金龍’,位於雲南臨滄的鍾離鎮,我爹爹是總鏢大人,我是他的第二個女兒,我的姐姐和哥哥已都是鏢行裏小有名氣的鏢師了。我也因為成年心切想幫著爹爹做起家裏保鏢的生意。卻不料想半月之前在我新出起身之際我們的鏢隊竟遭到頑惡奸人的竊取,被保之物下落不明,爹爹既是生氣卻又不忍心怪罪,派人前去追查也一直無果而還。事既已出,我有不可推卸之責任。爹爹已將我禁足在家,但我為了挽救我們金龍鏢行的名譽,也同樣是為著自己心中有那一口不可平歇的傲氣,我定要將物品追查出個下落。雖然我連那鏢物是何物都不知曉,每次保鏢即便是我們鏢行也不得擅自拆封鏢物的錦盒寶櫃,但為著我的清白與自家聲譽我不顧一切情況也要離家出走前來探尋。”
默言聽著有些意思:“那你一定有把握追查出被保之物的下落嗎?丟了有一段時間了吧,你有些什麼線索呢?”
瑾萱說:“你怎麼不問問是誰有那嘯天的狗膽竟敢盜走我金龍鏢行的東西,我離家已有半月,父親也派人想把我找回去,他擔心我會落入那奸人之手,這險惡的江湖處處不乏暗箭危機。可我依舊很執著,我順著當時那奸賊留下的一些線索一路追蹤到這昆侖山,可不巧禍不單行我的包袱卻叫那該死的玉鼠狼竊了去,我隻好先放下此事一路跟著那妖精進了密林,於是就遇到了你和那隻猴子,接下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唉,到現在我的包袱也沒拿到手。”
默言:“噢,我明白了,那這個你看看!”
“噢,你什麼時候找到的啊?”原來瑾萱的包袱早就被默言悄悄拿在了手裏。
“是從你的家仆那兒拿到的,他們說就是因為那個包袱他們才能找到我們,現在既然那個小賊就在這附近,那我可以幫你一塊找啊!”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沒想到我的包袱可以失而複得,可以交到一位妖精當朋友,許是難得一逢的奇事了!”瑾萱一臉歡快的神情,卻不知她說出了默言最不想聽到的一個詞。
“不要稱呼我妖精,我爺爺是菩提仙樹,是神仙!”
“嗯,好,那我就和一個神仙做了朋友!嗬嗬!”瑾萱一身大方豪邁氣度又不失女性溫柔的性格正漸漸被默言所欣賞,與其說欣賞倒不如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喜愛。
默言低頭思忖了會:“你知道那盜賊的性別,身材和有什麼特征嗎?”
瑾萱立即答道:“我隻知道他是男子,他一直是蒙麵改扮的。我家鏢行開有些許分局,但總局營在鍾離鎮的豐源街,那盜賊亦是在我剛啟程之時就開始了行動。那是九月十五的一個正午,我帶領的鏢隊要去的目的地是江西贛州,正當我們在鎮郊周圍的茶鋪歇息。此時忽見一位老婦人牽著一個年僅四歲的女童經過我們的身旁,起先我們並沒有什麼懷疑,被保之物就放置在我們身前的馬車裏,還有兩位鏢師看管著,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切發生的是那樣突然。那老婦人倏地推開那小女童,掀開衣袖便掏出一把亮銀色的短刀直嗖地向我們削過來,鏢師們挺力抵擋,隻見得她雖年老可身形步履之矯健更勝壯年,況且她身材魁梧,膀大腰粗,於是我便猜測其人必是男子喬裝改扮的。可當我執兵圍保鏢物之時,他卻縱身躍到我們一行身後,顯然是衝著我們的鏢而來,我們奮力抵抗卻不敵他輕功之高超,他掘起鏢物便起身踏空飛離直至無影無蹤。你說這會不會是妖精所為,因為我從未見過輕功如此淩厲的盜賊。”
“如果他是妖就不會刻意去裝扮,而是直接與你們正麵交擊了!”默言又問:“那人留下的小女童呢,她和那盜賊是什麼關係?”
“噢,對了。那小女孩是被他拐到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他的喬裝盜物之行,事後我們救下那女童,將她安置在府內,並派人去尋找她的父母,隻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不知是不是早已遭了那奸人的毒手。”
默言聽罷開始細細思索這事,如果盜賊的輕功蓋世就不可能留下半點蹤跡,如今他留下可以讓瑾萱從家一直追蹤到這兒的痕跡就必有蹊蹺,恐怕會是個陷阱!於是他問:“那賊留下了什麼被你發現了,你居然可以從臨滄追查到這裏。”
瑾萱:“是啊,他留下的正是他的腳印和幾點血跡!我想那是我和當時的幾位鏢師一同射出騰海鏢的結果。”
“他還受了傷,就輕功淩厲而言,武功也應不弱,怎麼還會受傷?憑你多年習武的經驗,你看得出他使的是哪門哪派的路數?”默言嚐試著分析道。
“嗯,我覺得他應該不是中原武林的人物。那賊使的是西域密宗大乘佛教的擒龍手,步伐掌法已是爐火純青,想必是練達數十年之久,僅憑我的武功想要勝他還是相當吃力的。”瑾萱心有不甘,苦恨自己從小隻習得眾多兵器暗器,卻沒有仔細鑽研個中精要,且內功心法也不紮實,故而叫人有了可乘之機。雖然內力這東西需要一定年歲的積累,可瑾萱依舊很是責怪自己沒有看管好自己的第一次走鏢。
默言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她說:“放心,既然他有意留下血跡和腳印我們就必定可以找到他,不過我想他不是個愚笨的賊,怕就怕這是他給你設下的陷阱哦!”
天色已徐徐暗下,默言對瑾萱說:“我們趕緊先進城,說不定那賊現在也在城裏。”默言說道。“好,我們快走吧,我都餓了!”瑾萱畢竟還是個女孩,她心裏清楚和簫默言在一起會比較安全,而且她也發覺默言像她的弟弟般可愛,一頭銀白色的短發略帶飄逸之感,麵容秀麗,眼神炯亮,心中不免有一股溫暖而又幸福的欣慰之感。
兩人都已進到了這陵葉城,這座城的確是一個富饒的美都。天剛黃昏,可集市上依舊人來人往,樓宇雕角處都懸著嫣紅色的燈籠,點燈人正一個接著一個地點著,當華燈亮起,更是給這坐城添了許多精彩寧美的氣氛。
瑾萱和默言尋找著客棧,一路看著這些攤販沿街賣著各種物件,有珠寶配飾,絲綢布匹,糕點小吃更是滿目琳琅。不一會兒倆人已走到了這裏最富盛名的泰然館。
“哈哈,到了!這一家泰然館也是全國有名啊,今晚我們就住這裏吧!”瑾萱笑靨如花。
默言:“好啊,跟著你走準沒錯的。”
於是他們進了店去,這店果是不凡,好似亭台樓閣一般前有草木栽盆,後有廊院回環,修飾紅磚青頂甚是好看,大理石地磚平整無隙。往來食客旅人街來巷往,絡繹不絕。走到店家櫃台前,隻見瑾萱掏出一個玫紅色的錦袋往櫃台上一放,裏麵散出幾十塊閃閃熠熠的雪花銀錠。“店家何在?我們要住店!”瑾萱一見便是富家閨秀,那掌櫃也眉開眼笑地從裏堂出來。
“這位小姐,請問你們要住店嗎?”店掌櫃問道。
瑾萱把默言順帶拉到身邊,這就好像一個帶著弟弟出來遊玩的姐姐,因為默言的身高較低了瑾萱幾尺。
瑾萱:“掌櫃的,我們要兩間挨著的天字號上房!順道連著晚飯和洗澡水一同送進房間!”說著便掏出四錠銀兩遞到掌櫃麵前,“這兒有二十兩,多的是打賞小二哥的。”
店掌櫃“是是是,姑娘好財氣,我們定為姑娘服務周到!”
說著取了‘天樞’,‘天璣’兩副房牌遞給了小二並吩咐其領著瑾萱和默言上了二樓。
此店的二樓依然是富麗堂皇,雕欄玉器沿邊走,古玉花瓶擺在圓木立凳上,真是應景的美。隻見徑直走了一段木欄,又走過了兩個彎轉,小二說:“兩位客官,這就是‘天樞’,‘天璣’兩間上房,兩間之隔一道牆,請兩位客官入住!”
進了房間,小二簡單擦了擦桌子。
“隻因這上房平時入住的貴客極少,所以即便是定期整理也還是少不了有些許浮塵,望兩位客官見諒。”小二擦完便把門關上,“隨後會有人將晚餐和熱水一並送來,希望客官入住愉快!”“你的房間在那裏啦!”瑾萱攔下想與她一同踏進房間的默言,“嗬嗬,你這麼小難不成還有什麼想法嗎?”瑾萱隨即問道。
“什麼噢,我是想看看兩間房有什麼不同的。”默言是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好吧,等會吃完飯你到我房間來一下,我們好好研究下那盜賊的下落!”瑾萱計劃著。
默言微笑道:“不用了,我已經察覺到了他在這個鎮上!”
“什麼!你這麼快便知道了那賊的蹤跡,可我們才剛進到這陵葉城啊?”瑾萱很是不解。
“是的,我不是一般人嘛!”默言笑了笑,伸出他的五根手指做出掐算的樣子又說:“我剛已通過土地深處緊密相連的樹根知曉到在這座城城南的客棧裏,住著幾個西域打扮的番僧,我想如果沒有差錯,盜走你們鏢物的那名竊賊一定就在他們當中!”
“好樣的,默言,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神仙啊!”瑾萱喜出望外,忽而掩門小聲對默言說:“嗯,我們先不要聲張,小心隔牆有耳,等會填報了肚子洗個澡後我們再商議對策!”瑾萱很是欣喜,她覺著蕭默言挺講義氣,對追賊的事當做自己的事一樣去做,不免讓瑾萱甚是感動。於是她問道:“你喜歡吃什麼菜,我最好去吩咐下,省的他們做了你不愛吃的!”
默言愣了愣,笑道:“我的原形是菩蘿仙果,算起來我應該喜歡吃泥土和沙石!”
“啊,這算什麼啊,不過你現即已為人形,就應該吃些人吃的東西,我們吃的東西可好了,各種山珍海味鮑參翅肚什麼的,你吃了一定喜歡!”瑾萱解釋道。
默言把手放在腦後,露出一絲壞笑道:“我和你開玩笑的,我什麼都可以吃,我甚至不吃都行,隻要站在有土的地方,我的身體就會自然地吸收來自地裏深處的營養!”他頓了頓又說:“還好我不是動物變的,要不然我真是一頓不離葷腥都不行啊!”
此話剛落,隻見著夥計已端著燒好的熱水進來了。
“好吧,你這小子,不和你多說了,眼瞅著洗澡水也送上來了,我先去洗個澡咯!”瑾萱打了個嗬欠,顯得很是勞累的樣子,也難怪她的傷才剛剛好,還要去追尋鏢物的下落。現在她真是恨不得睡在這洗澡盆裏了!
待瑾萱和默言都已褪去身上的疲倦,飽飽地吃上了一頓後,默言走到了瑾萱的房門前。
“咚,咚!”兩聲輕輕的敲門聲,房內傳來了瑾萱的回應:“進來吧!”
默言推開門進了去,瑾萱已換了一套金色鑲邊淺紫色印底的短衫,起初的兩個發髻現在也挽成了一條悠長飄逸的馬尾辮束,貼身的衣襟鐫著紫粉色的盤扣,一襲百葉荷邊的淺藍色短裙係著幾縷扣帶,配搭著長筒錦繡龍紋靴更顯出了幾分俠女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