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冀州之時,卓峰聽聞二人要經由淮陽水路直下以縮短行程,他心下始終惦念那黑衣女子,現既在聞人來家中發現燕尾鏢,便料此事必與她有關,聯想在汴梁酒樓所見背影,卓峰心中實感不安,便當即向二人辭別,沿來時之路重回汴梁。
卓峰既已下定決心找尋那黑衣女子,便在汴梁分局住下,吩咐呂廣派鏢師四下打探,自己則每日到當日那酒樓舊位置坐下,叫上一壇酒,望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盼可再見到那背影。
幾日下來毫無音訊,今日卓峰又來到酒樓,他心裏愁悶,一碗接著一碗不住喝酒,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間或幾聲叫罵,與往日並無不同。他苦笑一聲,自語道:“想我卓峰胸無大誌,輕佻放浪,何人曾攔得我?何事曾放心裏?今日竟因一女子被困於這酒樓之上,看盡這芸芸眾生世間百態,豈不是莫大的諷刺?”念罷端起碗一飲而盡。
卓峰再倒,卻見壇中已無酒,喊道:“小二!再給小爺上……一壇酒!”小二見這人每日必來,每來必醉,也不敢招惹,忙跑下樓去拿酒,樓梯正走上一名男子,小二險險撞上,忙欠身賠禮,那男子微微一笑道:“無礙,樓上位置可留下了?”小二抬頭,見那人約三十出頭,一襲白衣,劍眉朗目,長發散落披在肩上,忙道:“原來是孟公子,樓上位置早已留好。”
男子點了點頭走上樓來,見到卓峰,點頭微笑示意,走到樓上正中位置坐下,將背上一口白桐七弦琴放在小桌之上,隨即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撥彈琴弦,竟是彈奏起來。
卓峰忖道:“這人也是奇怪,每日隻來此處彈琴,我是為尋人而來,他又是為何?”他對音律不甚了解,但聽男子彈奏之曲曲調細微悠長,餘韻飄渺,勾起綿綿相思之意,倒是符合他現在心境,不由得聽的入了神。
酒樓之上賓客皆被此人彈奏之曲吸引,隻靜靜凝神聽賞,男子一曲彈罷,抬頭見眾人景象,微微一笑甚是滿意,緩緩道:“此曲名為‘步雲’。”說罷低頭按弦又彈一曲,曲調與方才大不相同,鬆沉曠遠,仿佛萬籟俱在其中。
此時樓梯走上三人,皆著灰色長衫,手持佩刀,坐在那男子旁邊桌上,隻聽其中一人說道:“大哥,此次比武不知是何規矩?”一人答道:“三弟莫急,待吃完這頓,我們便前往青竹林一探究竟。”
那“三弟”正欲再講,彈琴男子曲調忽高,如高山流水激揚不止,那人眉頭一皺,轉身對那男子怒目相向。男子醉心彈琴並不抬頭,此時曲調漸緩,那人回過身去正要張口,隻聽曲調再次高昂起來,好似金戈鐵馬奔馳而來,宏若銅鍾繞梁不絕,那人大怒,再也按捺不住,左手在桌上一拍,右手拎起長刀站起身來叫道:“彈什麼彈!此處又不是**!不需賣曲之人!”那男子聞言眉頭一皺,仍不抬頭,隻繼續彈奏不止。
另二人見男子如此態度,均拍案而起,那“三弟”怒道:“好!我便讓你彈!”說罷拔刀便向琴上砍去。隻見刀至半路,一劍鞘飛過來正砸在刀身之上,將大刀砸得歪過一邊,三人一驚,轉頭一看,見那甩劍鞘之人麵色微紅,身著青衫,不是別人,正是卓峰。
卓峰微有醉意,走到三人麵前,冷言道:“三位不想聽便不要聽,堂堂京城並非隻有此一間酒樓,這許多人都聽得,偏偏你們聽不得?”那拔刀之人聞言大怒,舉刀便要上前,另一人抬手將他止住,上前對卓峰說道:“看你倒是有些功夫,莫非也是為那武林大會而來?”卓峰日前已從呂廣口中聽聞比武一事,聞言心想這武林盟主與我何幹,嘴角一笑道:“這武林大會既是在郊外樹林,那便隻適合豺狼**,我又豈會與它們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