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的光芒透過粉色的印花窗簾正好射在灰黑色的地板中央,原本靜謐祥和的清晨卻因這離別而多了幾分傷感。
洛晗也是早早的便起來了,陪著紅袖去祠堂拜別了唐家的列祖列宗,又同唐老夫人道了別。如今卻是坐在床邊,那印花的古董瓷瓶、那絳紅的檀木圓桌、還有那門梁上的常青藤,熟悉的環境、平常的擺設,卻都因這離別而多了留戀。
“小姐,該出發了”蘭姨輕聲說著,拿著紅紅的平安符,係在洛晗的腰間,又拿出一塊藍色印著點點寒梅的布緞,裝了些隨身需要的東西,在唐家這麼多年,雖是幾經輾轉,但終究是有個歸宿,如今一別後,不知何時是歸來時,她又何曾舍得。
蔚藍澄澈如洗過的天空飄著幾絲淡雲,瞬間又散開,變成了條索狀,一陣風吹來,她不聚攏,也不飄散,卻是隨著風而動。
揮手,揮別的卻是這段青蔥歲月,揮別這裏由陌生到熟悉的一切一切,離別並不是永不再見,這次的離別何嚐不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既然停不下別離的腳步,順其自然隨遇而安豈不更好。洛晗此時的心情就如這漫天漂浮的閑雲,靈動卻有歸宿。
唐家也算顯貴,自然是有自己的包廂,但一路而來,為了少吸引些盜匪的注意,卻一直是低調行事。
也不知道是運出去的還是運進來的,總之一路上周圍疾馳而過的都是一些打著官家旗號的貨車,貨車來往頻繁也就罷了,這些普通的客車卻還要不時的給他們讓路,原本幾個小時的路程卻是從早晨一直走到了天黑,別人勉強倒是可以忍受,但洛晗卻是受不了了。
車行漸漸緩慢,減速的同時隻聽得“咯噔”的聲響,驚起了半睡著的洛晗。
高高的煙囪冒出鼓鼓的黑煙,高高的城牆上不時可見身著墨綠軍裝,背上背著長槍的衛兵,成排站在站旁的衛兵個個神情凝重,臉上的神情足見軍中的森嚴。
“終於是回來了”……洛晗心中竟有幾絲雀躍,幾度輾轉,竟還是回來了。
她舒展著慵懶的身子,剛剛的疲憊漸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滿心的驚喜,遂手撐著下巴,靠著車窗向外看去。遠方低低矮矮的灌木叢構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暗藍低垂的天空與地平線相接,如幕般的暮空織滿了彩色的雲緞,空曠的大地上碧草綿延,成團的、成簇的色彩紛雜的野花不時的躍入眼簾。
地勢略低的水窪順勢成河,幾隻白鵝浮於水麵,不時的“交頭接耳”彼此互啄,彼此間很是親昵,兩側的水草映入水底,引得它們競相爭逐、自由嬉戲,翅膀上的紅纓隨著而動,給這一片景致徒增一抹亮麗。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洛晗一路心下淒然外加旅途勞苦,此時見得這等景致,卻是難掩歡喜,隻是這歡喜之餘,卻多了些什麼東西,似期待、似向往,總之是滿滿的充斥在心間。
一輛滿載貨物的貨車疾馳而過後,這火車也是疾馳著,仿佛也想早早了進了站,一如洛晗此時的心情。
眼前的景致轉瞬即過,洛晗貪戀著那美景,有些癡然的看向後麵。
熟料疾馳的火車竟一下子停了下來,洛晗微微皺著眉頭,手扶著門沿阻止了將要跌倒的身子。
臨近的那個原本還算安靜的車廂也是人聲騷動,不時的傳來不滿的牢騷聲,而這邊,小岩從睡夢中驚醒,腳踢著被子不情願的哭起來。
“這叫什麼世道,想回趟家還要給這幫禍國殃民的狗官讓道”……那靠著角落而坐的漢子將手中的酒壺一扔,罵罵咧咧的說著,臉上的那道因生氣而變形的疤痕顯得有些嚇人。
“老爺,外麵的車廂一片吵鬧,似是有人在橫衝直撞”春喜將門咧開一個縫隙看了又看,不禁別開了視線,有些焦急的說著。
“你回來吧,我去看看”唐宗信將那封署名‘慕天’的書信折好,小心的夾在那厚厚的《中華藥典》之中。
“打仗了?”洛晗皺了皺眉,這是她此時唯一的反應,若不是打仗了,火車又怎麼會突然地停下來呢,側耳細聽,卻又不像,火車一停,自然又是要耽擱時間的,洛晗心念微動,心想著這一路可還真夠顛簸的。
門“吱呀”一聲打開,外麵的情況卻有些糟糕,原本不大的車廂內連過道處都擠滿了人,還不時傳來一些難聞的氣味。
洛晗皺了皺眉,也不知道自己在尋找著什麼,總之是四下瞧著,心裏的那股異樣的感覺再次湧起,似期待、似向往,滿滿的充斥在心間。
“軍爺,您就讓了我們吧,這哪裏有你要找的什麼人?”剛剛那扔酒壺的漢子有些不屑的說著。
“要真有本事,就上戰場,報效國家,在這裏衝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刷什麼威風”一個中年婦女也不滿的嘟囔著。
“閉嘴,你們可知道這人是誰?他可是……”
“住口,辦好你的差事就好,別多嘴”那背對著洛晗車廂而站的男子冷冷的說著。
月白色的繡著點點桃花對襟小褂,同色的長褲配著繡著鴛鴦的細帶小鞋,領口處的梅花扣子並未扣嚴,樸素中多了幾分隨意,可卻難掩她周身的高貴之氣,所以洛晗的出現,注定是要驚煞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