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姐沒聽明白,米陽聽明白了卻沒法回答。廖美每天短信不斷,偶爾還有電話,自己喜歡看的玩的,也不知道她怎麼知道的,然後就能很巧妙的切入話題跟自己聊起來。米陽必須得承認,如果廖美有心討好一個人,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住的,她聰明,敏銳,愛好廣泛,似乎你需要什麼,她那兒都有。
可惜,她碰到的是自己,別說她母親跟父母還有個“淵源”,就之前廖美那些表現,也讓米陽有所顧忌。雖然聽父親說起過廖美不幸福的童年,以及如何自我拚搏才走到今天這個地位,米陽同情也很佩服她,可那離喜歡還遠了去呢,當個普通朋友到頭了。
可不管米陽如何暗示甚至明示,廖美都很自然的表示我們就隻是朋友啊,但是該怎麼做還怎麼做,米陽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所以說心眼兒太“靈活”的女孩兒他一向敬而遠之,本來嘛,你這是過日子呢還是鬥智呢,就算是刁德一也不敢娶阿慶嫂吧,還不如娶胡傳魁那沒心沒肺的呢。韋晶?胡傳魁……“哧,”米陽竊笑了一聲。
“同誌您什麼事兒?”張姐問了一句,米陽一抬頭,看見一個穿的有點破舊,體型跟竹竿似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櫃台外麵等著,氣喘籲籲的,腦門上一層汗。“警察同誌,我來辦暫住證的,表啥的我填好了,房東剛把戶口本拿過來,他就借我這一個鍾頭,挺急的,麻煩您給看看成不?謝謝!謝謝!”男人有點討好的笑著,顯然他也知道自己來的太晚了。
馬上就是奧運年了,北京對於治安的要求自然會管理的更嚴格,因此從這個月下旬開始辦暫住證的人越來越多,都怕到時候不給辦了北京不讓留回頭耽誤事兒。雞場路派出所也不例外,有的人甚至早上五六點鍾就來排隊,就這樣到了下班時間還是有不少人在外麵等著。服務群眾嘛,平時口號喊得山響,現在自然就得照辦,因此米陽和周亮也被抽調過來加了一個星期的班了,給負責辦理暫住證的戶籍警們幫忙。
抬眼看看掛鍾,七點多了,辦理工作早就停止了,心裏有些不爽的周亮一皺眉頭,“我說你既然著急還等我們下班了才來,再晚點您快趕上明天那撥了。”“對不起,對不起,房東是我一遠房親戚,您知道,戶口本不好借……”男人一邊說一邊點頭哈腰的。
“行了,下次早點,要不是現在特殊時期,哪還有人等著你啊?”米陽看他挺可憐的,幹脆幫著辦了,省得他白跑一趟,男人千恩萬謝地雙手把材料遞了過來。戶口本什麼的交給張姐去上網核實,米陽檢查登記表,沒看兩眼他一愣,再仔細看了一眼,“噗!”米陽噴了。
周亮納悶,他伸手拿過來一看也哈哈樂了起來,“我說,這表是你填的呀?”男人不明所以,隻能陪笑說,“我小學二年級都沒念完,是兒子幫我填的,他五年級了,咋了,有錯?”一旁正翻戶口本的張姐也探頭過來看,周亮悶笑著指了指政治麵貌那欄,就看上麵一筆一畫的寫著兩個大字“很瘦”。
“哈哈哈!”韋媽媽和韋晶一說起剛才忍不住又開始笑,韋爸爸沒好氣地說,“你說那老頭什麼眼神兒呀,有我這樣的假發嗎?!”他邊說邊用力揪自己沒幾寸長的頭發。“誰讓你天天臭美!”韋媽媽擦了一下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每天一大早,臉也不洗,活兒也不幹,先揪你腦袋上那幾根毛!”韋爸爸哼了一聲不敢接下茬兒了,悶頭喝啤酒。
韋晶窩在沙發裏樂的不行,她知道老爸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頭發,他的同齡人中大部分都白了三分之一了,隻有他還是滿頭黑發,偶有幾根白發,也被他統統幹掉了。韋晶曾經問過,早晚您這頭發也得白呀,到時候揪得過來嗎?韋爸爸的回答很幹脆,到那時候我就剃個禿瓢!反正不能看見白毛!
正樂著,她手機響了,一看是米陽的短信,“馬上就到樓下了!”韋晶合上手機笑嘻嘻地問韋媽媽,“媽,你們還不散步去呀,這都幾點了?”韋爸爸立刻響應,“喲,八點多了,老伴兒,趕緊的,遛回來好睡覺!”韋媽媽白了他一眼,故意說,“我今兒有點累,不想動了,要不算了?”
韋晶裝傻充愣地笑就是不說話,護女的韋爸爸立刻行動,先把大衣遞給老婆,然後一拍胸脯,“沒事兒,走不動我背著你遛!”“哧哧!”韋晶憋著笑,“誰要你背呀?”韋媽媽怒,韋爸爸一笑,“喔,你要抱著也行,別客氣,您請,”邊說邊拉著韋媽媽往門外走,順手把折折也揣兜裏了一塊去遛,關大門的時候還能聽見韋晶咯咯的笑。
“你就向著她吧,”韋媽媽下樓還不忘數落老伴兒,“噓!”韋爸爸示意她小點聲兒,拉著自己老婆又下了一層樓梯才說,“你也是,明知道一會兒米陽要去家裏,還非得把這事兒捅破了呀?”“我氣就氣在這兒了!”韋媽媽毫不示弱,“你說這光明正大的談戀愛,憑什麼老是咱們給讓地兒,對門那家就不知道給孩子騰個地方?什麼意思嘛,要是不願意趁早,別我閨女還沒嫁過去先矮半截!”
“我說你就是想不開,女婿跟咱們親還不好,難不成你願意韋晶跟他們家親,把咱們甩一邊?你說這孩子是願意跟那通情達理的老家兒過,還是,啊?是吧,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韋爸爸做指點江山狀。韋媽媽一想這話也有道理,要是能把米陽也爭取到自己這邊來,那對門那女人還不得……一想到那個場麵,韋媽媽很滿意地下樓去了。
米陽一進屋先被勒令去洗手洗臉,然後才獲準竄上沙發,跟韋大小姐共享一個電熱毯。今年小區的供暖老是出問題,暖氣時有時無,屋裏屋外溫差不大。“哎呀,冰死了,”韋晶齜牙咧嘴地叫了一聲,米陽卻不管不顧,緊緊地抱著韋晶,故意把冰涼的鼻尖埋在韋晶脖領子裏,一股暖意登時包圍了自己,米陽心裏樂開了花,怪不得以前那些結了婚的兄弟都著急回家,這辛苦一天之後抱著老婆的感覺就是好!!
“快說,你說給我買什麼好東西了?”他笑問,掙脫不開的韋晶隻能白了他一眼,從沙發靠墊後麵拿出一包東西扔了過來,米陽拿起來一看,是包襪子,顏色還好,灰的,可看著怎麼有點別扭,撕開包裝紙細看,“哈!”米陽笑了出來,“怎麼襪子還有分五趾的呀?”韋晶也樂,“好玩吧,今兒我從亞君那兒拿來的,你趕緊穿一個我看看!”
米陽立刻脫了腳上的襪子把新的套了上去,五個腳趾上分別畫著喜羊羊們還有灰太郎,一動起來笑果非常好。米陽左看右看突然笑說,“這不錯,回頭我好好練習一下腳趾頭的靈活性,爭取下次你再吩咐我幹什麼活兒的時候,我可以手指腳趾一齊上陣打OK了!”
韋晶樂得不行,用自己的腳趾去踩米陽大腳趾上的灰太郎,沒鬧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不對,她一把揪住米大警官的手,似笑非笑地說,“警察同誌耍流氓不太好吧?”米陽特鎮定自若地說,“沒有啊。”韋晶冷笑一聲,“沒有?那你往哪兒摸呢?!”米陽做恍然大悟狀,“啊?對不起,對不起,這麼平,我還以為是後背!”
“靠!你活的不耐煩了是吧!看我的葵花點穴手!!”韋晶一聲怒吼就撲了上去,米陽嘻嘻哈哈的閃躲著,雖然被掐的齜牙咧嘴,但還是要努力的吃豆腐,嘴巴噘得跟食蟻獸似的要親韋晶。韋大小姐當然不幹,閃躲騰挪,最後米警官特鬱悶地說,我覺得自己跟大話西遊裏那黑山老妖似的,圍著你都轉了N圈了,怎麼吸口真氣就這麼難?
“哈哈,那是!”韋晶笑的後槽牙都露出來了,然後“唔!!”很好,米陽很滿意,終於吸上了,果然很補……倆人正膩乎著,韋晶忽然接到了Jane的電話,讓她上外網給香港一同事回郵件,韋晶趕緊回屋開電腦去了。
所裏今天發了一兜子蘋果,米陽撿了兩個洗幹淨,打算跟韋晶一起吃,“滴滴”短信提示,掏出手機一看是一個彩信,湖人的球衣,上麵還有科比的簽名,下麵隻有一句話,‘運氣真好,親筆簽名!’“呼……”米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還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想想之前張姐說的那句話,米陽暗自下了決心,就這麼辦了!
“好吧,那謝謝你了,你忙吧,嗯,再見,”米媽媽皮笑肉不笑地放下了電話,過了半晌哼了一句,“她什麼意思呀。”坐在一旁看報紙的米爸爸一笑,“人家孩子懂禮貌,出國了也不忘給我們打個電話,還問你想要什麼,這不是很好嗎,都是一家人。”
什麼就一家人呀,米媽媽腹誹了一句,揀起茶幾上的小說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心裏卻開始盤算。自從上次那母女倆過來拜訪之後,每周廖美都會打個電話過來,跟自己還有丈夫聊幾句,時間不長,可讓人感覺很好,最起碼丈夫感覺特別好。上回米陽出門買報紙忘了拿手機,自己也看見廖美給他發的信息了,旁敲側擊地了解到,廖美幾乎每天都給米陽發短信,而且不管米陽態度如何,就沒斷了聯係。這丫頭的目的性太明顯了,根本就是衝著兒子來的嘛!
要是換一個別的條件哪怕比廖美差些的女孩兒這麼追米陽,米媽媽都得上雍和宮燒香不可,但廖美……“唉……”米媽媽長歎了一口氣。米爸爸好笑地搖了搖頭,“韋晶你不喜歡,現在小美對兒子有那個意思,你還是不喜歡,真不知道什麼樣的你才滿意。”
“隻要不是這兩個就行!”米媽媽沒好氣地說。米爸爸一哂,“當初你還說過隻要不是韋晶就行,現在呢?”米媽媽被堵的說不出話來,生了半晌悶氣突然明白了過來,“喲,敢情你也知道廖美對兒子有意思?”
“我還沒遲鈍到那個份兒上,”米爸爸嘩啦嘩啦地翻著報紙。米媽媽湊過去問,“那你的意思呢?”“你這話問的就有問題,又不是我娶媳婦兒,你得問兒子,”米爸爸半開玩笑的說。米媽媽白了他一眼,“那還用問嗎?”“嗬嗬,”米爸爸笑了,“所以說,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就別難為兒子了。”說完他又順口問了一句,“米陽怎麼還沒回來?”
“對門呢,”米媽媽哼了一聲。米爸爸一愣,下意識回頭看了一下大門,“你怎麼知道?”“因為我是他媽!”米爸爸剛想點頭又覺得不對,“那老韋他們兩口子也在?”“遛彎去了。”“這你也知道?”米爸爸有點想笑,這女人是不是天生的偵察兵啊。“多新鮮呀,我跟他們二十多年鄰居了,他們想什麼我還不知道?!不就……”米媽媽話未說完,主角回來了,“媽,爸,我回來了!”米陽笑眯眯地跟父母打招呼。
米媽媽站起身來接過他的大衣,忽然捏住了米陽下巴,“你這嘴怎麼了,被狗啃了?”米陽嚇一跳,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角兒,果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味精這丫頭下嘴真狠。看著兒子不回答自己問題,反而回味什麼似的開始傻笑,米媽媽欲哭無淚地嘀咕了句,“造孽啊!”
“謝軍,你別送了,我自己出門打個車就行了,”亞君笑得很溫柔。謝軍微笑著搖搖頭,“我們門口這條胡同有點黑,送你上車之後我再回來。”“好吧,”亞君也不再客氣,邊走邊聊起了足球,什麼英超啊,意甲的,她早就聽那些小兵說謝軍特別喜歡足球。
等到了馬路邊,一時半會兒沒有車,亞君肚子裏臨時惡補的那些足球知識也快抖落幹淨了,正煩惱著下麵要說什麼話題才好。謝軍突然一笑,“不喜歡足球也沒什麼。”“啊?”亞君一愣,接著反應過來謝軍明白自己隻是為了討好他才去看足球的。
亞君有些尷尬,她咬著嘴唇不說話,謝軍這麼說,是想拒絕自己嗎?這時一輛出租車靠了過來,司機放下車窗吆喝了一句,“二位打車嗎?”謝軍就想去幫忙開門。亞君突然攔住了他,歪頭跟司機說,“師傅,我一會兒才打,要不您溜達一圈再回來?”司機叨咕了一句什麼,一打輪走了。
謝軍有些吃驚地一笑,沒等他開口,亞君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朗聲說,“對,你說的沒錯,我是不喜歡足球,可我喜歡你!”謝軍一怔,突然起來的表白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就覺得自己臉一熱,看著表情坦率的亞君,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