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雖是一介武夫,為人處世全憑著一身正氣和剛直,路見不平則拔刀相助,義不容辭。但他並非全無心計,隻知拚殺蠻鬥。在民間就流傳著武鬆粗中有細、敗中取勝的故事。卻說,武鬆在十字坡辭別了菜園子張青和母夜叉孫二娘之後,一個人往二龍山慢慢而行。這一晚,月明星稀,武鬆又喝好了酒,隻管趁著明月趕路。嚴寒天氣,涼風颼颼,倒也愜意。武鬆此時已扮著行者模樣,剪了頭發,戴了戒箍,身著直裰,腰裏挎著兩口戒刀。正走之間,早望見前麵有一座高嶺,擋住去路。武鬆邁開腳步,一步步登上嶺來。站在嶺上,放目四望,真是月白風清,萬籟俱寂。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嶺上,照得樹木草叢褶褶生輝。武鬆正自顧欣賞夜景,忽聽得嶺半腰有女子哭喊之聲隱隱隨風而來。武行者當下心中一驚,心想:莫不是有壞人夜間強擄民女,也未可知。於是循聲音放眼望去,趁著月光,遠遠望見一條黑影在山梁上疾掠而過,奔向嶺西隱約可見,那黑影肋下還夾著一物,不甚明白。武鬆不加多想,當即暴喝一聲:“呔,何方強人,竟敢如此為非作歹?”一低身,撒開兩腿追了下去。那人因背負重物,行動多有怠慢,不大一會兒,就被武鬆追上。到得切近,武鬆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個身穿夜行衣褲的大漢。見此人身長足有九尺,膀闊腰圓,頭臉都用紗布蒙著,看不清麵目,左手拿一大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左臂夾著一個大包裹,五六尺長。那夜行人見武鬆追到切近,反倒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一雙冷冷的眼睛盯著武鬆。武鬆也停下來,喝道:“呔,你是什麼人,肋下所挾何物?”那人見是一個頭陀,望得魁梧雄壯,心下也暗自躊躇。聽得武鬆發問,先是冷冷地哼了一聲,低聲說道:“你這和尚,幹的鳥事,大爺自有貴幹,你少來招惹禍端,還不快快滾開。”武鬆哪裏會被這幾句言語鎮住,怒道:“不放下你手中之人,你就別想從灑家身邊溜走。”武鬆早已看出那人肋下所夾實是一人,況且,剛才有一個女子的哭喊聲使他早已料到如此。隻是那被劫之人可能一時休克,昏了過去。那蒙麵人不再摻活,舉劍向武鬆劈來,武鬆抽出戒刀,兩個在山嶺上一來一往,戰在一處。起初,那人以為武鬆沒甚本事,仍抱著所夾之人,左手握劍與武鬆撕鬥,幾個照麵之後,覺得武鬆不是善碴,就把“包裹”放在地上,全力以赴遊鬥武鬆。兩人大戰五十回合,亦沒分出個勝敗輸贏。正鬥之間,忽聽東邊傳來人喊之聲,有一大群人手持火把,正朝二人激戰的地方奔來。那大漢見來勢甚眾,又覺武鬆不好對付,便虛晃一劍,操起地上包裹,發狠力狂奔而去。武鬆此時已累得大汗淋漓,心想,若不是這一群人趕來,自己恐怕還真不是這個鳥漢子的對手。待那一群人趕近,武鬆方才看清楚,原來是些家丁打扮的人,手中都拿著棍棒,舉著火把。這夥人看見武鬆,其中一個鬥膽問道:“大師傅,您老剛才動手,可曾抓住那人?”武鬆道聲慚愧,便問他們此是何幹。原來,這座嶺名叫蜈蚣嶺。這夥家丁是嶺下東方禹州十五裏的武家莊武太公家的莊客。武太公膝下有一女,名叫金定,今年年方十六歲,生得花容月貌,美比天仙。誰知,今夜晚間,武太公家突然闖進一個飛賊,到小姐閨房將小姐擄走。護院莊丁攔截不住,被他逃走。眾莊丁追又不敢,不追又不敢,就這樣尾隨至蜈蚣嶺下,碰到武鬆。武鬆聞得此言,知道惡人作案,悔恨剛才自己沒有救下小姐。那些莊丁見武鬆英武,又手持戒刀,知其必非等閑之輩,就苦苦相求武鬆相助他們。武鬆本是俠義之士,碰上這樣的事,哪能不管?於是滿口答應。隻是摸不清盜賊底細,又去哪裏尋找賊窩?眾莊丁邀請武鬆暫去武家莊上,且待慢慢打聽。武鬆隨他們到莊上,早迎著一老者在村口守著,見人回來,忙問情由。眾莊丁把原委一說,太公又是著急,又是感激,當下請武鬆進去。備酒飯招待。席上武鬆問起,那武太公說:“小女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我估計,這飛賊不是別人,隻能是蜈蚣嶺上的那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聽恩公方才說起,此人武藝非凡,除他不會是別人。”武鬆問道:“此人是誰?”公人說:“此人就住在蜈蚣嶺,手下有一夥強人,專幹打家劫舍的營生。他名叫吳千,人稱飛蜈蚣。”說到此處,太公不禁唉聲長歎,淚盈滿眶。武鬆勸道:“太公不必著急,灑家自當盡力救小姐出來。”太公道:“你多有不知,這飛蜈蚣本領高強,他手下強人亦都有一身好武藝。你隻身一人,就算能敵得了飛蜈蚣,又怎能從他寨裏救出小女!”武鬆聽罷,說道:“不管他是怎樣的三頭六臂,我也隻當他是景陽崗上的大蟲,一頓拳腳了事。太公請放寬心,我武鬆即答應了,就是赴湯蹈火也無所畏懼。”武太公聞得此言,臉上稍有喜色。忽然想起一件事,說:“此往東近百裏,有一座二龍山。聽說近來有一夥人占據山嶺,不過跟吳千這夥人不同,人家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聽說山上有兩位寨王本領非同尋常,若能求得他們相助,小女或可能救。”武鬆一聽,喜道:“你何不早說,我與這二人算是有點瓜葛,正要投奔他們而去,今日正好求他們一起來打蜈蚣嶺。”當下起身告辭,前去二龍山搬請救兵。這二龍山占山為王的你道是誰,正是那花和尚魯智深和青麵獸楊誌。見到武鬆到來,自是十分歡喜。大家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況且還有張青的薦書。當下接進寨內,搬了把交椅,武鬆坐了第三位。武鬆覺得不宜遲,把武家莊遭遇說了一遍,告請二位哥哥幫助。那魯智深道:“賢弟有所不知,愚兄早就想去蜈蚣嶺鏟除那廝。隻是那吳千武藝厲害得懸手,為兄竟不是他的對手。況他手下嘍羅人多勢重,非是可欺之備。不過,今日有賢弟到此,合我們三人之力,也正好鬥他一鬥。”當即決定帶五百嘍羅,飛撲蜈蚣嶺。在武家莊又集結一二百莊丁,一行的七百人來到蜈蚣嶺下叫陣。那飛蜈蚣正在寨中飲酒,聞得山下有一夥人叫罵,便率眾出來相迎。見著武鬆,吃了一驚,更見又多一個和尚和一個青麵大漢,卻是舊時相識,但心中也不甚亂,隻道都是些手下敗將,又有何懼。武鬆早知為首即是此人,也不開口,舞戒刀直上。雙方人等也當即混戰在一處。單說武鬆,前日晚上早領教過此人本領,心下自不敢懈怠,雙刀舞緊,使盡平生本領廝拚飛蜈蚣嶺。那飛蜈蚣也著實了得,與武鬆又戰五百招,兩人都漸漸疲累。不過,那吳千緊而不亂,仍是招招緊逼。此時的武二郎卻漸處下風,且戰且退。那邊花和尚與青麵獸二人各有對手接戰,脫不開身。武鬆不禁暗叫不好。又鬥得半招開外,武鬆已漸漸不支。那飛蜈蚣雖也大口喘氣,力度漸弱,竟還是招招狠狠毒攻向武鬆。武鬆正退卻間,隻被地上一物絆了一下,側身直摔下去。那吳千心中不禁大喜,舉劍由上往下刺來。隻聽“啊”的聲,緊接著紅光閃現,一人立時在血泊之中。花和尚隻道武鬆被殺,狂喊一聲將對手砍為兩段直奔過來。卻見武鬆手持戒刀,兀自立在地上,並未見絲毫傷處。原來,武鬆見吳千本領確實高強,暗忖自己硬拚,不是對手,趁著敗勢,退卻之時,佯裝跌倒。這一跌卻跌出個“何仙姑懶睡雲床”式,這一招乃武鬆絕藝當中敗中求勝一招,今日使出,果然靈驗。當吳千的劍刺下時,武鬆趁其不備,一腳踢開其手中劍,同時右手戒刀刺入其小腹之中,飛蜈蚣當即斃命。群賊死了首腦,便失去了主心骨,紛紛散逃開去。三人殺至寨中,救出武金定,放一把火燒了強盜窩,獲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