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唐鶴對蕭速已不再感到憤怒與反感,而是已超脫為極端的鄙視與不屑。心如止水地下誓:若真死於“食髓”,他必定要讓全天下知道,“誰”是凶手!他還要托人殺了這人——平生第一次,如此誠懇平靜地想要殺掉具體的某一個人。
客房一隅,火盆發著淡淡幽光。沉著臉漠然望著陰暗不明的客房頂,不一會兒,唐鶴連續第四日聽到了子時的打更聲。鎖眉一個翻身,拉緊那三床棉被,焦躁地強迫自己專注於睡覺,客房門突然被輕輕打開,被驚到地抬頭查看。
“吵醒了?”蕭速一愣,輕聲道,言語裏透點倦意。
“……還沒睡著。”有點被鎮到——誠如對方所言,真隻四天來回(雖然敲過更了,勉強算第5日)。唐鶴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知道片刻前還牢不可破的心頭鐵牆,“啪啦”塌掉一角。
蕭速轉身輕鎖了門。
唐鶴這才想起問陶紫的事。不過,對方先鎖門的行動似乎已告訴了他:沒戲。替自己一陣難過,唐鶴躺好:“奔波辛苦,早點休息吧。”一直想問的李蓉蓉、火龍柱,也一並明日再理會。
蕭速來到床邊,放下包裹。坐下後久久沒動,不知又在想什麼。
唐鶴正奇怪,猛然醒悟:“對了……”
“食髓……”差不多同時開口。
“怎麼了?”蕭速立刻回頭。
“你先說。”
“你先。”蕭速手一撐,無聲無息地坐到了床裏,定定的望向他,一副非他先說不可的倔模樣。
唐鶴投降,悶悶道:“沒啥。被子讓我全蓋了,要就直接拿,別不好意思。”言罷,伸手就扯棉被。這兩天氣溫驟降,睡覺必定得蓋個被子。
對方笑按住他手:“不用…我沒想這個。”
那還傻愣嘛呢?!頗懊惱抽回被順勢握住的手,背過身去,“那就快睡唄!”
“……食髓又嚴重了嗎?”
“…沒好沒壞。”
“……陶紫,他沒辦法。”
“嗯。”果然,心中好好歎口氣,唐鶴隻是道,“明天就去南元吧,趕緊睡了。”
“好!不過,多虧你不會武功,聽他說會武功的人,運氣的話,毒發更快!”
“哦?哦。”這是…在安慰自己嗎?哭笑不得,自己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蕭速總算鬆口氣,說了這樣的壞消息,非但沒被責備一味堅持,還被一直勸早點休息,真是非常善解人意啊~心中一片溫暖。又想到,對方之前竟隻在想自己是不是需要被子?伸手替對方掖緊被口,心中既高興又難受,因為,唐鶴對他越好,他越是感到愧疚,可盡管愧疚,還是很高心。
話說,他真的還有機會得到這人的關心?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有機會得到更多呢?!!
其實,是“食髓”延續了他們的交集!!然後,他也真是越來越不想對方再離開!
為“食髓”給對方帶來的傷害而悔恨、愧疚,但同時卻又總禁不住暗暗慶幸這是幸運的緣分!
他一定要抓住機會,把對方鎖在身邊!
“一定會沒事!隻要你,一直跟著我!”緊挨對方身後躺下,其實更想把對方擁入懷中。一躺下,四天沒日沒夜趕路的倦意強烈湧來,從手邊包裹裏隨便翻出條袍子當毯子裹了。不想,意外聽到對方又冒出一句“謝謝”。為什麼總要這麼說呢?真是令人心寒的見外!“別那麼說!再別那麼說!”讓人火大啊!不過倦意已經是絕對壓倒性的,沒機會去糾結了,在意識遠去前趕緊再叮囑一句,“明早記得早些叫我……”
過了好一會兒,唐鶴背後再沒了一點動靜,想轉個身,卻差點壓到對方懷裏。側過頭靜靜望向那個離他近到快能互相感受到鼻息的睡顏,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蕭速到底對他做到什麼地步,他才能對這人冷酷到底,再無半點動搖?自己竟然真是那種被溫柔對待一下,就要立刻忘記一切的蠢蛋?如此下去,自己八成要精神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