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和已經結合的向導在一起,會感應到對方的一些危機,即便分隔很遠,這種精神上的感應也是不變的,柏洛斯原本在外征戰,但是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全局控製力卻無法發揮,他心神不寧,無法再專注去做戰術布局,甚至心髒都緊張到一陣陣抽痛。
楚陽有危險,這樣一句話一直反複出現在他腦海中,讓他無法再繼續停留在那裏,他在一次戰艦遭受重創之後,終於確定自己必須要返航。
他現在回來了,背上的處罰並不算什麼,他此刻全副身心看著的、聽著的,隻是眼前的這名叫楚陽的向導——他的愛人。
等楚陽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完,柏洛斯才道:“你要不要做一個短期旅行?醫院裏太沉悶了吧,或許找一個地方療養一下,對你的身體會有幫助。”
楚陽愣了一下。
從做決定到離開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楚陽從醫院回到他們兩個人的家中,很快就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裝進旅行箱中。
柏洛斯期間一直看著他,站在他身旁陪伴著。
楚陽道:“做一個短期的旅行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柏洛斯點頭道:“獅鷲星座附近的幾個小行星風景都不錯,綠植覆蓋也多,你會喜歡的。”他想了一下,又道:“等你恢複好了,我就去接你。”
楚陽動了下嘴角,道:“好。”這樣說著的時候,他的嘴唇還帶著一些蒼白。
柏洛斯沒有阻止他,隻是用一雙眼睛溫柔的注視,一如大地一般沉靜平穩,能包容一切。他剃掉了胡渣,休假期間穿著便裝,看起來狀態恢複了一些,是一個強大可靠的男人,尤其還是一個足夠英俊的男人。
楚陽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柏洛斯幫他提著送他到了門口,忽然看向楚陽道:“親愛的,你還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楚陽背光站在他麵前,拿過自己的行李箱,金雕量子獸停落在他的肩上,垂下的翅膀像是他收攏的羽翼。他衝柏洛斯搖了搖頭,嘴角帶著一個淡淡的微笑,“沒有,我不在的時候,你照顧好自己。”
柏洛斯笑的有些勉強,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他就那麼看著楚陽的背影慢慢消失,一點一點退出他的視線,盛夏的陽光很刺眼,他從軍二十多年以來,第一次眼角濕潤。身後的科莫多龍量子獸不安地踱步,甚至還是衝門口嘶吼,但是柏洛斯中將沒有動,他穩穩地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再見,親愛的。
他在心裏這麼說著,灰藍色的眼睛裏流出一道淚水,很快就幹涸在臉上。
再見了。
柏洛斯轉身進門,厚重的門板聲響起,像是一道巨獸的血口,很快吞沒了他的身影。
很多年以後,雖然他痛失所愛,但是卻能依靠自己心中那個理念依舊站立。那個時候完美體一閃而逝,他們找不到那個名叫琅冬的人,而蟲族和人類也正式站在了對立麵,他手裏握著百萬大軍,仿佛置身人類再次進化的臨界點一般。他在戰場上,對自己當初最喜歡、也是最像自己的那個學生這樣說道:“我隻是想要重新建立起秩序。”
站在他對麵的莫輕凡一身軍裝沾滿血汙,這樣狼狽的人站在蟲族肆虐的土地上,眼神卻是比他還要堅定,他以劍撐地,站在那裏清楚的告訴他:“那不是秩序,那是你的野心。”
他有過一瞬間的遲疑,但是很快又恢複過來。
“向導的演化太過漫長,人類的存亡需要自己來掌握,我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麼錯。”柏洛斯淡聲道,“我是被選擇的人,在做正確的事。”
楚陽是誰?是他的向導。
是他的缺點,是他身上的自卑、敏感、多疑、懦弱……隻有割舍掉他才是最完美的,而楚陽是他的軟肋,是他僅存的不完美。所以他親自動手,割舍掉了自己的肋骨,獅鷲星座附近的一場蟲族暴動讓楚陽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一遍,但是他又“活”了過來。
沒有感情的起伏,沒有眼淚,也沒有再擔心精神力錯亂無法延續漫長的生命,他和他手裏的鐵血軍隊,是戰無不勝的存在。
柏洛斯告訴自己是這樣沒有錯。
他垂下眼角看著這片土地,手中握著一枚藍色的石頭,指節發白,眼角不自覺地濕潤了。
他已經,再也無法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