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宛若天神的手伸來時,李樂央已聽到衣衫撕裂的驚心之聲,腳下的萬丈深淵更進一步。
她閉上眼睛,等待自己像一隻折翼飛鳥般淒慘跌落,然後摔成難看肉泥,卻不妨身子騰空,腳踩上堅實的地麵,一雙手臂攬在她腰間,鼻尖有雪融開的清香。
明明還是耀眼的白日,她卻仿佛看到了靜夜無聲,星光璀璨,滿山盈穀的,那是寒天嶺上梅花開。
她醒來時渾身酸痛,睜開眼看到的全是光怪陸離,嶙峋詭異的場景,以為落入陰司,嚇得騰一下坐起,卻發現周遭有山洞一個,身下是石床一張,兩步開外的火堆旁,黑衣男子執劍抵地,冷峻的眉眼倒映在微微的火光裏,隔著看過去有些不真切。
腦袋還是漲疼,盡管她想極力看清楚那男子的樣子,卻仍舊不由自主躺倒下去,陷入熟睡。
半夜時分,感覺自己的身體時而有如火燒,時而似浸入冰水,她知道自己發起了高熱,遂撐著模糊的意識蜷縮了身子抱緊自己,狠狠咬著牙堅持。
後來她病的昏昏沉沉,對中間發生一切不盡可知。
隻曉得醒來時,她睡在那男子的臂彎中,兩個人緊緊相擁的姿勢在那樣一個環境下顯得曖昧無比。
之後她當然是順利回到了將軍府,將養半月,身體徹底痊愈,精神卻始終恍惚,經常沒來由的發呆。
府中人傳說她傷壞了腦子,李牧和楊氏也頗為擔心。畢竟他們花費那樣多的心思將她培養為一個稱職的皇妃,若還不等她發揮一些作用便砸在手上,豈不得不償失。
於是,此後一月,將軍府陸續出入許多名醫,結果大家眾口一詞,都說李樂央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無奈,此事最終隻能以她得了創傷後遺症作結。
唯獨李樂央自己清楚,她是真的病了,病的原因是她心中無可救藥地住進了一個人。
入我相思門,方知相思苦。
爾後兩年,李樂央幾近偏執的尋找著她的英雄。她對他半點都不了解,隻憑著一個姓李名毅的名字便上天入地,用盡自己所有力氣去尋他。
按她的話說,她並不為求什麼,隻是想再看一看他,哪怕一眼,也算全了她少女時期的第一次春心萌動。
然而,命運弄人卻也沒有這般弄,誰能料到她一眼便看進心底的英雄,竟是與她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十幾年的義兄。
關於自己平白多出來的這個哥哥,李樂央還是有些印象的。
就在她五歲的那一年,李牧從戰場上帶回來一個孤兒,據說該孤兒的母親早亡,父親是李牧手下副將,為了救他不幸喪命,為報救命之恩,李牧便收那孤兒為義子,將他留在手下,還給他改了李家姓,
隻是她不知道,這個孤兒便是李毅。
自己平生第一次嚐到悸動滋味竟是對自己的“哥哥”。
如此狗血的****戲碼居然發生在了現實中,而且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這個事實沉重打擊到了李樂央。
她鎖在房中連哭三日,直哭得昏天暗地,日月失色,卻除了自我折磨,半點用都沒有。
聽到這裏,整個故事已同脫韁的野馬般,變得有些失控。
慕芸萱卻驀然生出疑惑。
為何在那漫長的十幾年時間裏,他們在同一個屋簷下與對方數次擦肩而過,彼此也未多看過對方一眼,卻能在這樣絕妙的時候動了心
後來想通,這便是人心的奇妙之處,若感情是可以預知,又能夠控製的存在,那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喊著殉情的癡情男女了。
而對李樂央來說,她愛上李毅,因他滿足了她心中全部的幻想。
英勇,俊朗,是世間難尋的好男兒。
可一切,原本並不在她的意誌之中。
是那命中注定的一夜,使李毅在他心中矗成一座難以企及的巍峨高山。
黑色的馬,月藍的袍,拉住她的手上有粗糙的厚繭,卻滾燙熾熱地叫人難忘。
她心心念念了他兩年,終於等到再相遇,明明兩人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命運卻在他們之間生生隔開了一條無法逾越的河,想來著實缺德。
故事進行到此處,看似已進入了一條絕路。
除非李樂央了斷這份心思,隻當這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緣分,看過了,便放下,再不去做更多奢求。否則,難保有一日,她不會迷失在這無疾而終的悲戀中,連懷緬的機會都失去。
可有些事,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
這世間的交集與聚散冥冥中都有安排,就仿佛天不遂人願是一貫定律,命定的糾纏,豈是一方放下執念,整理感情,便能夠結束的?
又是一段時間的消沉和行屍走肉,最終,李樂央還是想通。
好在這件事從頭到尾不過她一人的掙紮,李毅並不知曉。
這樣的話要了結起來其實也很簡單。
隻要她死了心,一切自然也就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