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嬙卻與百裏浚一樣,出奇的平靜,無淚無痛,好似事不關己。
這一晚,眾人的命運全都走向了關鍵的轉折點。
帝崩的訃告連夜從武山發出,隔日便貼滿了大曆國土的每個角落。
老百姓們普遍對於此事持平淡態度。
因百裏珩生前癡迷道術,導致終其一生,無所建樹,但他好歹維持住了祖輩留下的昌盛,沒有導致國力衰弱。因此在老百姓心中,他雖不是一個聖明君主,倒也稱不上昏聵,至多就是中庸罷了。
故而,百裏珩的死訊雖未造成舉國齊哀的效果,但小小的悲傷氛圍還是有的。
與此同時,行宮中的眾人開始著手張羅百裏珩的後事。
百裏浚作為馬上便要即位的新皇,自然負起主持大局的責任。
好在所有人都對這日的來臨有了心理準備,故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進行,倒也還算順利。
因百裏珩是於行宮中去世,百裏浚衡量過後決定,還是不送靈柩返京,直接從行宮出發,送往皇陵下葬。
於是,百裏浚和慕芸萱隻好在行宮中多留了七日。
而這七日中間,著實發生太多事情。
諸如長孫嬙出家,諸如信妃染病,總之,在第七日晚上,京中傳來急訊,說是本應在濱城督造河堤的百裏逸悄悄回到了京城,並且帶領數千精兵連夜逼宮。
百裏浚接到百裏素的飛鴿傳書時,月已至中天。
沿那小箋上墨字看過一遍,他轉手遞給了旁邊的慕芸萱。
慕芸萱粗粗瀏覽過後,微笑著將紙條靠近燭火,火苗舔上來,頃刻化為灰燼:“久不見我那旭弟,不想他竟蠢笨得陪百裏逸一起送死去了。”
百裏浚亦垂眸冷笑:“我早知道慕景旭和百裏逸暗中勾結的事,年前我將他調離京城,也是看在你和樂安公主的麵子上,想給他一次機會,但既然他想陪著百裏逸下地獄,那就怨不得我了。”說著,他轉頭看向慕芸萱。
慕芸萱平靜托腮,挑眉道:“你不必顧慮我,該怎樣就怎樣便是,這個人的生死,早與我無關了。是他自己不惜命,我可沒那個義務去保他。”
似早料到她的回答,百裏浚稍稍勾了唇,悠悠望進窗外夜色。
今夜,命運的齒輪終究要重新開啟。
夜深,三匹快馬接連從山腳下奔出,踏著疾風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此時做著奪位成功的美夢,無比得意的百裏逸並不知道,其實,早在百裏浚來武山之前,他便料到百裏逸定會抓住這最後的機會一舉翻盤。
而他那些自以為隱秘的行動早就被百裏浚的暗探察覺,所以,百裏浚臨走前不僅將宮中的大小事宜全部交托給了百裏素,還暗中增派了一萬守兵守衛宮城。
換句話說,此時的京城全在百裏浚的掌握之中,百裏逸之所以能勢如破竹,毫無阻擋的殺入宮城,不過都是百裏浚故意所為,打算來一出甕中捉鱉而已。
星夜兼程到達京城。
城門處的守兵見到百裏浚,未露出半點意外神色,齊刷刷以刀抵地,單膝跪在他們馬前:“拜見殿下。”
百裏浚勒停身下的馬,沉聲詢問情況:“怎麼樣了?”
侍衛頭領站出回答:“回殿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百裏浚滿意點頭:“很好,都給我把城門守死了,連隻蒼蠅都不許飛出去,否則的話,就全準備提頭來見!”
“是!”聲音整齊劃一,仿佛這句台詞已曆經多次演練,而與此相輔相成的是,每個人臉上都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
這讓一直精神相對鬆懈的慕芸萱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以為百裏浚安排的天衣無縫,必然勝券在握,但其實,是她將今晚的這場變故看的太簡單了,各中情況,遠比她想象的要凶險的多。
收拾起沉重情緒,跟著百裏浚一起縱馬奔過城門。
長街漫漫,三騎黑馬漸次排開,掠過疾風,清脆的蹄聲一下一下,卷起滿地枯葉。
宮門處也早被百裏浚的人控製,他們無甚阻擋地直入宮城。
高大的宮牆間泛起空曠的回音,似野獸的低吼,扣人心弦。
看情況,其他地方都已盡在百裏浚的掌握,否則,他們這麼堂而皇之的進入,不可能沒有一兵一卒出來攔截他們。
一路殺到廣陽殿,高高的玉階之上,殿門大敞。
三人翻身下馬,拾階而上。
殿前把手的士兵看到他們,正欲拔刀,雲痕身影一閃,隻聽兩聲慘叫,地上便多了兩句死不瞑目的屍體。
其他士兵見狀有了怯意,不由向後悄悄退了半步。
百裏浚冰刃似的眼神掃了他們一圈,冷冽的聲音不怒自威:“逆賊百裏逸大勢已去,聰明的,活命的,都給我老老實實跪在這裏,沒有本宮的旨意,有妄自敢動的,斬!有通風報信的,斬!有敢衝進去打擾本宮談話的,斬!都記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