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就聽馬蹄聲急促,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拉著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從城門口處衝了過來。那如驟雨般急促的聲響,頓時驚得行人四散開來。大街上一時極為混亂。
一個賣花的老婆婆驚慌失措,被周圍慌亂的人群帶得一個踉蹌,往前栽了出去,馬頭竹籃裏的臘梅花枝子立刻散落了一地。嚴蘇啟不及細想,幾乎下意識地伸出手去,一把將那老婆婆扶了起來。
她低下頭,剛想詢問那老婆婆是否受傷,可在那一瞬間,她忽然愣住了。她發現,在這老婆婆昏花的老眼裏,競有一種比刀鋒還要淩厲的光芒一閃而過。
這樣一個窮困潦倒,靠賣花為生的老婆婆,她的眼睛裏怎麼可能會有這樣充滿血腥之氣的光芒?
嚴蘇啟不由愣住,便感覺自己扶著老婆婆的那隻手似乎僵住了。之後,幾乎是一瞬間,一股奇怪的內力順著那隻手湧了過來,不等停息,又是另一股,竟似海潮般,波波不息。等自己回過神來,身子已經被那股內力推得跌了出去,正落在大街中央。
而經過這麼一耽擱,那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已奔至嚴蘇啟麵前。高高揚起的蹄子狠狠踏下,眼看便是一副人間慘象。
這時候,嚴蘇啟反而冷靜了下來。越是危險,越是要冷靜。這是她作為殺手所必備的素質。
那駕車的仆人自然也是一聲驚呼,急忙勒馬。那馬蹄下落的趨勢稍緩了一緩。便是借著這一緩的空當,嚴蘇啟猛地翻身滾了出去。馬蹄堪堪擦著她的身子落下,馬上馬下之人都各自驚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了?”馬車內立刻有人問道,無比清越,如珠翠墜地,聲聲悅耳。那駕車的仆人還兀自驚魂未定,半晌也答不出話來。
倒是嚴蘇啟,這時候已經從地上翻了起來,正拿眼睛四處巡視。卻見街上已經大變了樣子。不消說那老婆婆早已不見了蹤影,便是那賣燒餅的婦女,賣糖葫蘆的少年,還有賣梨的童兒也已經不知所蹤。唯餘那算命先生,還瞪著一雙翻白的眼睛,似笑非笑。嚴蘇啟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便見那馬車的簾子一動,一隻纖長的手掌從車內伸了出來,將簾子撩到了一邊。隨後,一個穿著淡青儒衫的男子從車內探出頭來,卻用一襲淡淡輕紗遮去了麵龐,唯留一雙無比清亮的眸子,淡淡地朝嚴蘇啟掃來,似乎是笑了一下,詢問道:“姑娘無礙吧?”
那一瞬間,嚴蘇啟居然愣住了。那馬車內的男子,雖說根本看不見相貌,可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難以形容的儒雅,一顰一笑都飽含無限的風情。在他的眉宇間,似有種淡淡的光華流轉,微微一笑,更仿佛吸盡了天地日月靈氣一般。
那樣超然絕美的氣質,扣人心弦,動人心魄。
嚴蘇啟不知該如何去形容。或者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詞語能夠用來形容那人風姿之萬一。
隻見他,宛似廣袤原野上一瀉千裏的溶溶月華,又似靜默山澗裏肆意流淌的潺潺山泉,更似高山雲端裏靜寂無聲的皚皚白雪。一刹那,整個世界就仿佛隻剩下那一笑,那一問,纏綿不絕。
霎時間,嚴蘇啟心裏湧現的隻有杜甫“秋水為神玉為骨”的句子。如此玉人兒一般的男子,實在是世間少有。
那男子接觸到嚴蘇啟的視線,似乎也是一怔,隨後便釋然了,微微提高了些音量,問道:“姑娘無礙吧?”嚴蘇啟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讓到了一邊。眼睛卻似乎被那雙眸子黏住一般,轉移不開。
“沒事了,走吧。”就見那男子在駕車的仆人肩上拍了一下。那仆人才總算回過神來,伸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了聲“阿彌陀佛”,急急地趕著馬車離開了。
嚴蘇啟一直目送那馬車消失,才轉回頭看向周圍,這才發現,原來失態的遠不止她一個。滿大街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正癡癡地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半晌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