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這麼想離開?”他又上前一步,手掌摳住了她的肩。
蕭靜好忍著肩上的疼痛,平靜道:“是啊,總是要走的,你保不了我的命!”
“可笑!”他冷笑一聲,“晉王就能保你的命?還是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擺脫這裏的一切,你從來就沒有忘記他?”
蕭靜好咬緊嘴唇,沒有回答。
“好,很好!本以為你受皇上所脅才不得不說出那些話,我給過你機會和時間讓你解釋,現在想來是我錯了,跟著我注定引火燒身,我亦沒有能力保護於你。”
“……一切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對你付出真心卻被你棄如敝履……”他淒然一笑,放開了扣住她肩上的手,將令牌放入她平攤的手掌,道:“我遂你心願,送你去北淵!”
我遂你心願,送你去北淵!
送你去北淵!
蕭靜好握緊手中令牌,移開目光淡淡道:“沐沂邯,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麼好,咱們半斤對八兩,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承諾,你也給不起!”回首看向圍著帷幕的榻,噗呲一笑,道“今日可真心好玩,你那個門當戶對的新夫人看到咱兩衣衫不整倒也不計較,恭喜侯爺娶了個端莊賢惠又識大體的好夫人!如果侯爺還能再來一盤,我不介意讓你夫人欣……”
“啪!”
沐沂邯收回手,定定看著自己掌心的紅,這一巴掌極重,他驚然抬眸看向她的左臉,已經通紅一片,卻還在笑。
“哈哈……我就說嘛,還好沒選錯人!”她逼近他的臉,眼睛盯著他的黑眸道:“塵衣永遠不會打我!”
她說完轉身,卻被拉入懷抱,耳根被熱息環繞,身後人緊緊抱著她的腰,臉埋入她的頸窩,低聲連連道:“對不起……對不起……你若是氣我娶她……再忍耐兩年,到時候你便……”
“夠了!”蕭靜好打斷他的話,冷冷回道:“兩年?看著你們成雙成對?對不起,我沒那麼賤!”
能感覺到身後人怔了一下,隨後又說道:“那日在宮中我氣糊塗了,隨後皇上就賜婚,後來冷靜下來才方覺你也許是被逼迫,我隻是想,不管你是不是被逼,皇上既然走出這一步棋,那麼於你於我都是一個警告,我若不接受賜婚,皇上就不會放過你,我承認現在還沒有能力給你最堅硬無摧的保護,但我會盡我所能,以已性命換你平安!”
蕭靜好仰頭轉了轉眼睛,無聲的將淚吞進肚子裏,自己所愛的男人,以自己的性命給予承諾,試問有哪個女人能拒絕,沐沂邯是驕傲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安睿候,是孤傲卓絕冰藍公子,他在朝堂的風雲詭辯中遊刃有餘,在南晏官場上略施小計就掃平障礙,這樣的人,幾時開始學會道歉,學會解釋,她聽得到自己的心在漸漸軟化如水般流淌的聲音,感覺得到那水流緩緩,是被他鼻息撲出的熱氣還是被他懷抱的溫度或是被他旦旦承諾給暖化,全身都是暖的……他用性命承諾……
性命!
不!
她被這二字驚醒,不禁打了個寒戰,身後人有所感覺,更加擁緊了她。
“你不就是沒嚐到就不死心嗎?但是,對不起,我要將清白的身子留給我愛的人!”
環抱的手臂疆了,耳邊的呼吸沒有了,良久……他鬆開了手,退後了一步。
身體離開他的懷抱,背脊即刻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隨之身體也涼了,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背後如針如芒,寒過窗外清輝冷月,浸入肌骨。
“你也知道,我現在處境,先借你的地方避一避,風頭過了我會走……”
她頭也不回的邊走邊說,最後一個字說完時已經在樓梯口,轉彎時餘光看到那暗暗的屋子裏,淺色衣袍的身影如一座雕像,明明該是流光溢彩的白,卻恍若蒙上了一層灰,晦暗難言的灰……
這一刻她多麼想掉頭衝過去,抱著他撕扯,將他打回原形,打回成那個疏狂睥睨神采飛揚的沐沂邯。
若有恨就恨吧,激起你的恨就是激起你的鬥誌,我不要你以已性命換我平安,若是這樣那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付諸東流,沐沂邯……我相信你會得償所願,到那一天你還會記得我麼……
她越走越快,小跑著跑出滴翠樓,跑過到湖邊柳樹,跑過沿湖長廊,跑到後山,衝進清池,跳入池裏,沉入池底,弓起身抱緊膝蓋,這是屬於她的地方。
再沒有人跟著她一猛子紮進來,再沒有人一把拎起她,再沒有人讓她發了瘋的往水裏按……
在水裏流淚沒有人能看的到,可以盡情的哭,將這些天憋了許久傷懷一把揮霍一空。
她在水裏流淚。
他在窗前望月。
銀河迢迢斑斕,樹梢疏影斜挑,葉落花飛了斷,望月流殤夢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