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鬼殊途(2 / 2)

但是王府裏也有那麼一個真心為這個人的死而難過的。那就是那個同樣住在別院裏的小書童。

小書童是唯一一個為那公子穿了喪服的人。自從他的主子死後,他便一直在別院裏守喪。可惜他的主子屍體被處理的倉促,他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如今想要守喪,竟隻能用已故之人生前的衣物代替,隻能圖個念想。

這一天剛好是書臣守喪七七四十九的日子。

段塵在徐氏的勸說下,終於離開房間在府中走走,不知不覺中,腳步竟鬼使神差的將他帶到了王府冷清的別院。

別院裏升起了一股濃煙,原來是守喪之人在院裏焚燒著什麼東西。

段塵步入別院後,慢慢停下了腳步。熟悉的景致,和他之前來的一樣,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

書臣眼睛紅紅的,被黑煙嗆得咳嗽了兩下,發現了走進別院的段塵,連忙繞過了火盆行禮道:“小王爺。”

段塵的目光落在了火盆上。書臣見狀小聲的解釋道:“今天。。是書臣為公子守喪七七四十九天,書臣想燒些公子的東西過去陪他,希望公子在那邊。。不要寂寞。”

書臣的聲音越來越小,幾顆豆大的眼淚吧噠吧噠的滴了下來。

段塵看到了書臣正準備燒的那些東西,慢慢走了過去。那些東西中有那個人穿過的衣服,那個人看過的書卷,那個人彈過的琴,還有那個人畫過的畫。

那個人曾經用舍了命也要保住的琴,如今就那麼靜靜躺在那裏,沒有一絲生氣。段塵看著,突然覺得心裏一揪。再繼續看去,好多好多的畫裏,出現的都是同一張麵孔,半身的,全身的,騎馬的,賞花的,戎裝的。。

也許是被濃煙熏到的緣故,段塵的眼睛有點發酸。那個人平時到底都是在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呢,是用什麼樣的眼神,才能畫出如此傳神的畫作。

段塵的目光落在了一個素色的荷包上。荷包和其他幾件小物放在一起,夾雜在衣物中間。

他見過這個荷包,有好幾次,他看到那個人被府裏的人戲弄,都拚死護著那個荷包,一副比命還重要的樣子。那時他就很好奇,到底這荷包裏麵裝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至於這樣的珍惜。

蹲下身,段塵小心拾起了荷包,打開,將裏麵的東西倒在了手上。

讓人意外的是,荷包裏麵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他的手上,隻有一枚幹枯的快要碎掉了的草編的戒指。指環很小,是成年人根本戴不上去的,戒指編的也很是粗糙,草早就發黃了。

“那是公子很珍惜的東西,公子把他天天帶在身上,”書臣聲音很小很小的說道:“他說那是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送他的禮物,我想把他燒去陪公子做伴。”

段塵的手有些顫抖,他望著手中的草戒指,無聲的跪在了地上。

9歲那年,他學著府裏年輕男子用草編了根指環,送到了他的小哥哥麵前。

“這是什麼?”12歲的少年俊逸的臉孔已經有模有樣。

“送給你的。”小孩說道,“陪我練武的小六今天送了個這個給我的丫鬟芝兒,芝兒說這是代表想要永遠一起一輩子的意思。”

“。。。”

“我要跟哥哥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呃,塵塵,這是給女孩子帶的東西。。”

“不管,哥哥要戴!”年幼的段塵耍起了無賴,一把鎬過了小哥哥的手,硬是把指環套了上去。

還不賴,大小剛合適,小哥哥的手指原來比他的粗不了多少。段塵滿意的笑了,得意的喊道:“一輩子不分開!”

小哥哥的笑眼完成了一道弧,拍了拍他的腦袋,“不分開,不分開。”……

鼻子一陣酸澀,段塵痛苦的弓下了腰,他的喉嚨很幹,想吼卻吼不出聲。

原來那個人一直沒有忘記。無論這些年來,他如何想要折辱他,趕他走,那個人始終遵守著承諾,沒有離開。

而他,也好像是篤定了那個人無論如何也會回到他身邊一樣,肆意的揮霍著這份承諾。

10年的兄弟情,讓他這樣一手葬送了。這次,那個人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啊-----------!”淒厲的叫喊終於破膛而出,劃破了天際。

所有的憤恨與不平,所有的肝腸寸斷,都在這一聲中,盡數釋放。

這個人的罪孽,他還沒有懲罰徹底,而如今人已死,陰陽兩相隔,他要找誰來恕罪,誰來償還這筆情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