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子下令後,身後的流民,一手打著火炬,一手拿著扁擔、糞叉,扛著梯子,就向土牆逼來。
牆上麵的村民,聽東家守住土堡,每戶給一石糧食,一個個兩眼放綠光,都想要糧食,不過他們餓得腿軟,麵對強人卻有些膽怯,一個個相互張望,卻沒人上前。
高義歡看見流民靠近土牆,已經開始豎梯子,臉色慘白的他不禁後退幾步,用力推了一名漢子後背,“快上啊!別讓他們上來!”
漢子餓得腿軟,一下就被推到土牆邊,他回過頭來,正要看是哪個龜孫推他,下麵“咻”的一聲,一枚利箭射上城頭,將那漢子脖子射穿,漢子沒發出一聲哀嚎,身體就直接倒在高義歡麵前,溫熱的血液冒著泡沫流出,地麵一片殷紅。
“殺人了~”高義歡身子一顫,嘴裏發出一聲驚呼。
旁邊高義仠剛手抖著點燃火繩,被他一聲豬嚎,驚得手一抖,“呯”的一聲,銃杆一震,騰起一團煙來,鳥銃走火了。
靠近土堡的流民,被銃響嚇得脖子一縮,微微停頓,為首的一個頭目,左右看了看,並沒有人受傷,他當即舉起一把短刀,指向土牆,“上麵有鳥銃,給我衝,殺死龜孫。”
下麵的流民一聲怒吼,便呼嘯著將梯子搭上土牆,順著梯子往上攀爬,上麵的村民見賊人上來,也管不了那麼多,隻能衝上去,用石塊亂砸。
兩邊殺聲震,靠上牆的梯子不時被掀倒,流民從梯子上墜落,土牆下哀嚎一片。
劉黑子皺眉看了看攻牆的流民,簡直不像話,光幹嚎不衝者大有人在,半也沒死幾個人,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把土堡拿下。
他征糧的任務還很重,這家完了還得去下家。隨即一揮手道:“弓手上!”完他又對王家屏道:“你帶一百個人,繞道後麵去。”
闖軍中的都尉,相當於官軍的一個千戶,管著一千多人。這些人大多是沒什麼戰力的流民,隻能撐撐場麵,但也有百十來號,比較能戰,是大浪淘沙下的流賊。
這時從劉黑子身後忽然走出四五十名手持步弓,腰掛箭帶的士卒,他們在牆下麵站成三排,然後手指捏住箭尾,將弓箭拉開。
土牆上的村民正阻止賊人上城,城下弓手齊齊鬆弦,四五十支箭,直射城頭,未經過訓練的村民,不曉得躲避,頓時被紛紛射中,慘叫著墜下城頭。
高義歡蹲在地上,看著連連被射倒的屍體,直覺的心跳劇烈,喉嚨發幹,滿地鮮血和倒在他眼前的屍體,讓他的注意力無法集中,雙目空洞失神。
“兒子,兒子~”忽然一個急促的聲音,在耳邊想起,高義歡回過神來,卻是高祖榮搖晃他,“你快收拾些軟,從後門離開,記著了,開封在打仗,你往南跑,別傻著撞到流寇懷裏。”
“爹,那你呢?”高義歡一臉驚惶。
“我走不成了。”高祖榮摸了下大腿,居然中了一箭,也不知是疼,還是不舍,著老頭眼睛便模糊起來,“咱家的銀子我藏在你床下麵,你拿了趕緊跑,等下太平後,清明時再回來給你爹燒柱香,爹就沒白生你~”
高義歡多次潛入高祖榮的臥室,想把他老爹的銀子偷出來,卻沒想高祖榮居然把銀子,藏在了他的床下,他每日睡在銀子上居然不自知。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招燈下黑,高義歡服氣。不過這時,他哪裏還有心情考慮銀子,見老爹受傷,他卻背過身來,將高祖榮背起,關鍵時刻綻放出了人性的光輝,“爹,我背你走,要是沒您,我逃出去了也混不明白。”
高義歡是個敗家子,被寵溺壞了,不過本質其實不壞。他完就將高祖榮背著下了土牆,往自己房子竄去。
土牆上,高義仠一銃走火後,便躲在一邊裝填火藥,等他裝填完時,不覺間腿已經發軟。這時他正要瞄準,一名精悍的流賊爬上土牆,一名村民拿著扁擔照著頭頂砸去,想將流賊砸下城頭,那流賊卻身子一側,躲過一擊,然後一刀捅中村民的肩膀。
村民立時扁擔脫手,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疼得涕淚橫流,流賊一腳把他踹飛,刀從創口拔出,帶起一片血霧。
高義仠剛調準火繩的位置,將夥頭吹亮,要尋找目標,便見那精悍的流賊殺人的一幕,而恰巧這時,那流賊也發現了他拿著火銃,流賊臉上不禁抽搐幾下,頓時提刀就向他奔來。
十五步,十步,高義仠居然忘了放銃,等那流賊凶神惡煞的衝到五步時,他忽然褲襠一濕,猛地跪在地上,將火銃舉過頭頂,竭嘶底裏般的喊道:“爺,我降了,爺,我不打了!”
土牆上的抵抗,從他火銃走火開始,到他恐懼的一聲呼喊結束,一共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高義歡慌忙衝進自己屋子,把高祖榮放在床上,然後鑽到床下麵,果然發現一個酒壇子。他扯了一塊布,將壇子裏的銀子倒出來,打了個包袱掛在脖子上,足有十多斤,但他卻不覺得重。
拿了銀子,高義歡又重新背起高祖榮,急忙從屋子裏出來,正準備奔後門,不過走了幾步,他卻又奔往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