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隻有兩家營業性住戶，一家賣狗肉，一家賣學問。兩家還正好麵對著麵。最初建設這條街道的時候用抽簽決定每戶人家的地理位置，這麼巧這兩個商人聚到了一起。彼此都很高興這樣的安排。白天，家長送孩子來上學，就從狗肉店裏或買或賒一小塊肉，有錢的就買一大塊，有勢的直接記賬拿走兩塊，一塊給老師一塊給自己。於是，白天送孩子上學的那段時間便成了街上最熱鬧的時候，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醜的美的，白的黑的，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穿絲綢的裹麻布的，開車的走路的，各色人等來來往往一派盛世景象。學校先生很高興每天吃到的肉都是新鮮帶血的，肉店主很高興每天進的貨都可以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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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店廚房裏飄來一陣香味。
學校窗戶裏傳來朗朗書聲。
小二三搖晃著尾巴盯著肉鋪廚房的方向。
彼得站在羅德身邊看著窗戶靜默，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家鄉的日子，那是遠古的時候了吧？太久了，他記不清了，但是場景如此熟悉。他記得自己也有一個老師。
你們這兩條狗啊。
羅德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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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店的廚子把後院裏的廚房弄得跟戰場一樣叮叮哐哐，鋪子主人咆哮著讓他輕一點。但是效果不佳，廚子聲音越來越大，店主的咆哮聲也跟著大起來，彼得很失望聽不清窗戶裏飄出來的聲音了，他失望地低頭看羅德。羅德微微一笑，他想念曾經這種混亂，混亂對於他而言是常態和秩序。廚子從地上撿起一個破碗，往裏麵盛了滿滿一碗狗肉湯，準備端出去。店主正好在這鍋子邊上夾肉吃，於是又夾了一塊肉和一根大骨頭丟進了碗裏，湯灑了一地。廚子很不高興，就從身邊拿起一個碗舀起一碗滾燙的湯潑在了店主的後背上，繼而把碗摔到地上，頗有古風壯士血灑江邊的氣概。店主咆哮了一聲，輕一點！又繼續低頭吃肉。
廚子端著碗出來，邊走邊把裏麵的那塊肉吃掉了，隻剩一碗湯和一根骨頭。但廚子是個瘸子，一拐一拐地把湯弄得隻剩下半碗，他把這半碗東西放在了羅德腳邊，湯汁從碗的縫隙裏流出來，小二三舔著地上的湯，他還不敢造次地直接咬肉骨頭。羅德從不進食，所以彼得拿起他腳邊的碗，一口氣喝掉了裏麵的湯，把湯渣和骨頭留給了小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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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中午放學了，孩子們尖叫著從那扇破木門裏跑出來，跳出來。一個書包丟過來砸中了羅德的腦袋。小二三很生氣。因為從羅德腦袋上掉下來的書包弄髒了他的骨頭，現在骨頭有一股臭烘烘的醃肉味。小二三跳起來壓在了那個小女孩的身上，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血濺出來，孩子們四下逃竄，小女孩倒了下去，小二三把她的脖子一口一口咬了下來。彼得站在羅德身前，擋住了血跡，這新鮮溫熱的血蓋過昨天夜晚殺狗時留下的痕跡，占了半條街。小二三從此便多了一個名字“那條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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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主人聽聞孩子們的叫聲慢悠悠走了出來，背後背著一把關公大刀，原本是上課時震懾孩子用的，現在倒成了滑稽的擺設。他手裏還拿著一條狗腿，手上的粉筆灰浸在了油脂中。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景象，認出這顆滾到羅德腳邊的頭是那個隻給醃肉的小氣鬼家的女兒。他把目光溜進狗肉店，吼道，賣肉的你出來。你看看這門口髒的。你要負責。肉店主還在廚房裏吃肉，他聽到有人吼他，好，今晚過來找我。一聲大吼從肉店裏傳來。賣肉的你要死了，趕緊叫你的人來收拾幹淨。
廚子一拐一拐跑了出去，一腳絆倒在昨天蓋在羅德身上的狗毛氈子上，破口大罵了一句娘。順手拿起這氈子，蹲著擦街上的血。屍體被拖到了街邊的垃圾箱底下。總有人會來認領，沒有人的話清潔車也會認領。或者沒有人來認領又有什麼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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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淩晨，木板車嘎吱嘎吱的來了，暈過去的狗被一條條扛下來，板車空了。推車的老人看到黑暗中躺在垃圾箱邊上的屍體，還有屍體手腕上的石頭珠子串兒。
嘎吱嘎吱的車又遠了，彼得把刀劃進狗脖子裏，把內髒丟在垃圾箱邊上，壓在了那條被遺落的手鏈上，小二三跑了過去。吃飽以後，小二三用沾滿血的嘴巴銜起一串在血裏浸了很久的手鏈，擺在了羅德腳邊，這是他送給羅德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