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恬來到葉栩身邊,低頭杵在那裏就不動了,不坐下也不去抱葉栩。像個犯了錯等待老師責罰的孩子。
葉栩看到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到嘴的話有點不忍說。想必這少年和他爹的關係極為親密,要是告訴他,他的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不知他會不會崩潰。
想先安撫他一下,葉栩主動來到蔡恬的身邊,伸手去拉他。蔡恬掙了一下,看到葉栩挑起了眉,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蔡恬,對吧。”葉栩歪頭看著蔡恬:“之前你和大夫說話時,我聽到他這樣叫你。”
葉栩以為蔡恬會驚訝地反問自己為什麼連兒子的名字都要從別人那裏聽說。但是蔡恬沒有配合葉栩的想象,他煩躁地抓抓頭,抬起一隻腿支著腦袋,盯著地上的鵝卵石出神。
葉栩看蔡恬反應平淡,就繼續說了下去:“這一路上你對我的悉心照料讓我覺得很溫暖。初次來到這個時代,對於我本人來說是茫然又驚恐的,是你用溫情消除了我的恐懼迷惑,我已經把你當成親人一樣的看待。所以,我想說我不是你爹,而是來自異世的人,請你不要驚訝,慢慢聽我告訴你實情,好嗎?”
蔡恬的身體晃了晃,抬起頭來兩隻眼睛瞪得和銅鈴一般大,他抖抖嘴皮,氣息有些不穩:“難……難道,真的和我估想的一樣,我爹遭了魔道,魂魄離身被……被遊魂所替代了?”
蔡恬邊說邊搖頭,像在否定自己的判斷:“找到你後,我就覺得哪裏不對了,我編了好些不可能發生的事來試探你。我爹從來不讓我抱他,我雖背過他,那也是在他實在走不動的情況下。我和我爹住在山裏算是靠山吃山的農夫,可我爹原是書香子弟,因為得罪了惡吏被驅趕出城。他爹娘因身染惡疾先後仙去。我爹在流亡途中遇到奄奄一息的我,他那時候才十五歲,他已經身無長物卻還是將我收留了。我們進了山,他用瘦弱的身子,本該握筆的手指開墾了幾塊野地,就這樣麵朝黃土背朝天地勞作,養活我。他對我很嚴厲,他用樹枝教我識字,我未滿十歲之前他從不允許我下地幹活。夜裏,他等我睡著後對著油燈挑水泡是怕我看見了心疼,長期在濕地裏幹活,他的身體哪裏受得住,最早出毛病的就是他的腿,有個天晴下雨就脹痛難忍,大夫說他得了老寒腿。可他為了不讓我挨餓,連看病都舍不得花錢,每次發作時,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也忍著不說出來。我的心很痛,我很想替他疼,我想把他抱在懷裏安慰,我想幫他減輕痛苦,可他什麼都不讓我做。我爹這麼堅強的人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蔡恬說到這裏已經是淚流滿麵,喉結不停上下翻滾,痛苦的表情連葉栩看了都想流淚。
蔡恬抹了一把臉,有些泣不成聲:“一開始我還以為爹是摔到頭,所以性子改了一些,我好高興。背著你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爹以後都這樣就好了,隻要讓我侍候他,親近他就算天天讓我背著抱著我都願意。可是……你為什麼非要打破我的幻想呢?你不說出實情,咱就這樣過一輩子不好嗎?你……”
蔡恬說不下去了,捂住臉低聲抽泣。葉栩也經不住流下淚來。自己也很委屈好不好,不明不白就穿到了這個未知的朝代,還生生阻斷了這對父子的恩情,可這不是自己能控製的啊。葉栩搜腸刮肚想找話安慰蔡恬,但自己的強項是拿起教鞭訓導人,眼下這情況該如何是好。最後,葉栩將蔡恬擁進懷裏,給他依靠。
蔡恬的脊背僵直了一下,隨後伏在葉栩的肩上嚎啕大哭起來。
等到他哭夠了,葉栩才慢慢放開他,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我知道你們父子感情深厚,但事已至此不是淚水能夠挽回的,我何嚐不想回到自己的年代,那裏還有我的父母兄弟,
還有一幫可愛的學生等著我授課呢。我們不能停滯不前,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在沒想到辦法送走我找回你爹的時間裏,你必須接受我這個遊魂,知道嗎?”
蔡恬吸吸鼻子,認真地看了葉栩一會兒才點頭。
“你剛才說你爹遭了魔道,魂魄離身。是你自己瞎想的還是有什麼實例?”葉栩對此很在意,也許能從中得到一些線索。古代人大都迷信,葉栩雖不盡信,但凡事不會空穴來風,至今為止
還有許多科學不能解答的謎題。
“不是,鄰村發生過這樣的事,那年我和爹去集鎮賣菜,到處都在傳。說那人溺水獲救後像變了個人似的,妻子兒女全不認識,還大呼自己不是這裏的人。狀況和你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