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掙紮(1 / 2)

葉栩和蔡恬一路無言,心思都係在蔡家慘案上。蕭昱修說得很隱晦,隻道出前因後果卻不說有多慘烈,但不知為何葉栩卻像親身經曆過那場浩劫似的,一股冷氣自腳底泛起漸漸在全身蔓延開來,心似被一雙手揪住擰捏般劇痛,鼻尖繚繞的飯菜香氣驟然變成濃烈的血腥氣,混合著牢獄中腐草發黴的惡心味道直衝鼻腔。飯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了,自己明明與這蔡姓家族毫無幹係,聽聞禍事後為何反應這般強烈,葉栩很迷茫,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蔡恬雖知道爹的一些過往,但頭一次聽全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對爹的愧疚更深了。那狗官手段太過卑劣陰狠,蔡恬好想扒了那人的皮,抽了他的筋,再將狗官的賤骨頭磨成灰拌在豬食裏喂豬。從未產生過這麼惡毒的想法,但這一刻蔡恬是真心想這樣做,若是自己有武藝在身,定會連夜趕赴皇城將狗官頭顱砍下為爹報仇,哪怕以身赴死也再所不辭。

蔡恬攤開自己的右手,看著掌心,寬大厚實,四個硬繭突於斷紋之上,這雙手一看就是經過磨練的,隻可惜農夫的武器是鋤頭而非利劍。

很無用,自己真的很沒用!蔡恬一遍遍在心中暗罵自己。拖累爹,知道爹一家被人害了也隻能默默聽著,插不上嘴,幫不上忙,如聽書般隻能在心中咒罵狗官。

以前還埋怨過爹太冷淡不近人情,那曾想他年幼時經曆的浩劫足以毀滅人的純良秉性,爹心中的苦非常人所能想象。一切深埋心中的疑惑在今日找到答案,可惜這答案來的晚了些。

爹做什麼都不過分,隻因他吃過的苦太多,他有理由對這濁世失望,有理由對人冷淡,有理由獨斷獨行。

蔡恬抬頭望天,赤色霞光燒透了半邊天,猶如衝騰的火苗染上了瘋狂。蔡恬眯起眼無語問蒼天,老天你有什麼理由奪取他享受幸福的權利?含辛茹苦養大一個棄孩,那孩子還沒來得及回報嗬護他,你就讓他無端消失了,留下軀殼換了魂魄,讓那孩子迷失在一人兩魂之間,很好玩?

蔡恬將視線轉移到走在前麵的葉栩身上,再一次審視自己的感情。

對他說過的情話確實發自真心,心是真的,情是真的,但都分開兩半。

該說自己貪心還是不懂愛情,一個身體兩個魂魄,一個冷漠淡薄,一個溫文爾雅,一張薄唇微微張開,說出的話卻截然不同,一個語氣平緩,一個抑揚頓挫。爹就像陶罐裏的水,外麵摸著是涼的,倒在碗裏卻冒著嫋嫋白煙。葉栩卻像發光的螢火蟲,引誘著好奇的人去捕捉,卻又始終抓不住。

是做喝水的人還是做捕蟲的人,蔡恬感到迷茫。始終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麵對抉擇腦中亂著一團,對爹的愧疚慢慢蒙住了那顆叫喜歡葉栩的真心。內心無比糾結,和葉栩走散後的驚慌不是假的,怕再也見不到他,恐懼排山倒海而來,那一刻清楚記得擔心的人叫葉栩,是葉栩,可為什麼今天聽到爹的慘事後,心中的天秤又開始傾斜。

其實對葉栩做了許多自己第一次做的事,第一次抱他,第一次親他,第一次誓言。很多第一次很青澀,第一次抱他親他的時候,心跳如擂鼓,血液凝結在一處,臉燒得似要融化掉,很慶幸當時葉栩睡著了,才沒看到自己的窘態。第一次情話誓言,看似說得順溜,實則躺在炕上默背了一夜,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包含深情。這些第一次都是獻給葉栩的。

但爹該怎麼辦?

我大概是個卑鄙的人吧。蔡恬給自己下了定論。忘恩負義,移情別戀,信口雌黃,這樣的人當得卑鄙二字,當之無愧!看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搖擺不定。

蔡恬愁苦地扯了扯嘴角,口中幹澀難當,若不是遇到蕭昱修得知爹的前事,自己恐怕還浸淫在美夢中對著葉栩說情話,將苦難的爹拋諸腦後了。

自己究竟愛誰?恐怕隻有爹和葉栩同時遇難的那一刻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但會有那一刻嗎?蔡恬不敢相信,爹已經沒有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葉栩活生生在麵前,溫柔的眼神讓蔡恬退縮。

蔡恬做了一個決定,在未分清自己感情之前,不會再對葉栩做出僭越的事,曾經的誓言並非戲言,蔡恬還是會對葉栩好,以前有多好以後就有多好,隻是兩人之間多了一條界線,這條界線擋住了情/欲阻斷了甜言,這對葉栩來說也許不公平,可沒看清楚感情就跟他廝磨在一起,那才是對他不起。少年的衝動在經曆這事後轉為沉靜,蔡恬彷若一日長大,懂得自己思考權衡,隻是他的認知太過有限,壓抑了太多感情的他,到今日才知道以前對葉栩的親密磨蹭竟是如此不負責任。葉栩卻也隨了他,就像葉栩曾說過的話,你我都寂寞,所以在黑夜裏相依相偎。還有一句話葉栩沒說出來,不及愛情,我便不是替身。

走在前麵的葉栩不知蔡恬從走出衙門開始心中就掀起了滔天巨浪,轉了數個念想。也不知那個天天在自己耳畔說著情話的少年郎心境已變了,以後會對他好,好到相敬如賓。

葉栩轉過頭,見蔡恬臉色不佳,以為他還掛心他爹的事,便安慰他:“蕭大哥說的未必全真,也可能是道聽途說來的,畢竟他不曾親眼所見。蔡家遷移或許是因其他原因。你別想太多,以我們現在的身份地位,想要訴冤幾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