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正在向他和徐子陵他們約好的地方走去,聽見有人在身後喊他的名字。他認得這是宋玉致的聲音,腦海裏也在同一時間浮現出上輩子在相似的場合同樣的兩個人的場景。
該死的相似。
寇仲皺緊了眉頭,之前便因為那種若有似無的陷入了某種奇妙的循環的被束縛的無能為力感而顯得有些焦躁的心情越發沉鬱,他腳步頓了頓,隻做未聞,快步拐進了一條橫巷。
轉彎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數丈外,盈盈俏麗在牆邊的宋玉致。沒有如同以往穿著勁裝疾服,而是如南方貴女般著了輕便的羅衣綢褲,那種陽剛中隱約透出嫵媚的風姿,是上輩子的寇仲最歡喜的地方。
宋玉致帶著些擔心帶著些關切又或者還有些其他什麼感情的目光,終是被隔絕在了斑駁的磚牆後,寇仲在心裏計算著從這裏去約好之地的距離,腳步又加快了些。
那是一座顯得有些簡陋的酒樓,隻有一層,平日裏也就趕些時令物夏賣茶水冬賣羊湯,生意不好也不壞。不過現在整個屋子裏隻有兩個人。
跋鋒寒一個人坐在桌邊,自斟自飲,目光是不是略過屋內的另一角,徐子陵就在那裏,仰麵躺倒在由幾條椅子排成的簡易的床上,閉目似是熟睡,呼吸均長。
屋子的大門張開少許,一個身影閃了進來,鬼魅一般地欺近跋鋒寒身側,接過他砸來的酒杯,穩住身形一揚腿兩腿交疊著靠坐在了桌上。
“你們倒是挺悠閑的。”
女子帶著些嬌蠻的聲音響起,淳於薇將酒杯在鼻下一轉,皺了皺挺拔的鼻子聞了聞,而後一飲而盡。放下空了的酒杯,淳於薇一點都不見外地從跋鋒寒手裏拎過酒壺,給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雙俏目中若有所思的眼神卻是掠過一旁似是熟睡的徐子陵,皺了皺眉。
“寇仲呢?”
“你好像不知道我們是大仇家似的。”
跋鋒寒啼笑皆非地看著淳於薇一杯一杯地倒著酒,神情中帶著些許嬌憨,陪著那副野潑嬌俏的容貌顯得格外可愛——渾然看不出前些日子這女子才殺氣騰騰地與自己單獨比過,更別說自己仍是他們的仇人,他們的師父畢玄因為自己殺了他大徒弟也就是淳於薇他們的大師兄的緣故對自己恨之入骨,而同時畢玄也是跋鋒寒終會有一戰並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目標。
“你是英雄好漢嘛。”
淳於薇吐了吐舌頭,不過這句話聽在跋鋒寒的耳朵裏就有點兒‘你們現在自身難保無暇顧及我嘛’的意思了。
“對了,看在你的酒尚不錯的份上,我便告訴你件事情吧,你那情敵來啦。”
跋鋒寒眸色微沉,唇角挑起一點帶了些殘酷和說不清的沒落的笑容。
“突利終於來了。”
“對哩,你說他是否在乍睡來偷聽我們密語呢?”
淳於薇左顧右盼,十足的漫不經心模樣,忽而像是對沉靜熟睡的徐子陵有了興趣,盯著他一眨不眨。跋鋒寒實在對這位小妹妹大感頭疼,又不想她再這麼死死盯著徐子陵看,隻好給她倒了一杯酒,推過去。
淳於薇果真被這杯酒搶回了注意力,她好奇而又天真地打量了下跋鋒寒,像是突然間在他那張有若古井無波的俊偉容顏上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般,輕歎一般地開口。
“你變啦。你在突厥時候不是總愛在額頭紮上紅巾嗎?為何會改變這習慣,我歡喜你紮紅巾的樣子,非常迷人。”
跋鋒寒放下先前因為淳於薇那句你變啦而一直僵拿在手上的酒壺,為這小姑娘的古怪思考方式大感無奈之際,隻得啞然失笑。
“你在突厥幾時曾見過我呢?怎知我是什麼樣子,迷人還是駭人?”
淳於薇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麵上露出極其歡喜的笑容,似是一團熱烈的火焰,向著門邊撲去。
“寇仲你回來啦~”
寇仲用井中月逼開她,麵沉如水,目光在屋內幾乎隻是一瞬就瞥見了徐子陵,這才神色稍緩。收刀回鞘,寇仲踏入屋內,隨著他從屋外的一片墨色暗沉的夜色走入這亮著暈黃油燈的溫暖小屋的動作,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變化在他的麵上乃至心中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