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豎起了耳朵，慕容絕握著酒杯的手也微微收，就這樣抬起頭來看明帝。
明帝眼中已有醉意，卻是說話不含糊：“依我看，就方才說的甄家小女吧，雖是身份低了點，但品德不錯，陪在你身邊，也不算太差。女子千般好，心頭好才好。”語雙關。
慕容絕刹那間酒杯中的酒灑了大半。
後來許多時，也是慕容絕後來才知道，據說皇兄大婚的那夜，醉得不輕，由著人攙扶回婚房的時候，正是春日花開的好時節，路過花壇，明明醉了卻還是步伐踉蹌的踏進了花壇，狹長的眸子睨。
據說王之爭那麼多年，從未見大皇子笑過，那日帶醉而笑，雖然笑得不明顯，但終究是笑了。
可以看出心情不錯，就那般輕輕從樹枝上折下了枝花，夜太深了，看不清楚，卻是能聞到陣淡淡的清香味，像是……梨花。
柳色春山映，梨花夕鳥藏。北窗桃李下，閑坐但焚香。
眾人就這樣看著慕容絕攜花而去，身上淡淡的酒味就像是那年三月梨花開得正好的季節，鵑花酒與桃花酒淡淡的香氣，馥香而媚人……
慕容絕此時看著麵前的甄氏，年過去了，還是依稀當年的模樣，其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就不知道了。
隻知，久遠的那些年前，有次與慕容絕閑聊，說到賜婚和太常寺，慕容絕眸色微微變，那時才知道……那場賜婚其實也並不是意外，明帝早知隱情，卻是不說，這場賜婚算是破格。
宴請三家商氏，也是早就定下的事，明帝知這深藏在慕容絕心裏的心事，所以也才會有那句棱模兩可的話：“女子千般好，心頭好才好。”
後來，成婚不久後，慕容絕便被封做了太子，甄氏也成了太子妃。
朝中又有人傳出了聲音，明帝並不衷於太子，否則就不會王之爭，而後才選出了太子，定下太子前卻又讓太子娶了商氏之女，縱然富可敵國又怎樣？終究是身份低下，難登大雅之堂，日後如何母儀天下？
將那場賜婚當做了笑話，是明帝對慕容絕的懲戒，生也拭不掉的汙點，不過是讓慕容絕得了太子之位也無需太得意。若是真的心儀這太子，又怎會不賜個名門將女？
慕容絕那時隻笑，眾人皆是霧裏看花，不知道緣由。
明帝如此賜婚，也不過是為了避免再有琴氏掌權朝野的局麵。
有時無權無勢的出身，也不是沒有好處，否則又何來這場賜婚？
隻是，甄氏日後想要在這宮中活下去，沒有丁點後台，實在有些難。能否活下來，那便是看慕容絕與甄氏自己的了……
此刻慕容絕看著甄氏，暗眸微微凝起。
年了，轉眼也年了，確實是過了很久，也發生了很多事，每個人身上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甄氏看慕容絕並沒有打斷她，唇上的笑扯得開了些，溫柔的看著慕容絕：“我是從太子妃之位開始，陪著皇上的，他愛不愛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自己愛他，從新婚之夜那日起，就深深的愛上了他。你們想過麼？當自己人因道聖旨改變了命運，個人坐在大紅色的喜房裏麵，麵對的是當朝的大皇子，自己……從未想到，會嫁入官宦世家，更何況是皇家……那時我的心裏是忐忑的，等來了道滿是酒氣的身影，紅綢蓋在頭上，看得切都很朦朧，卻是發現他的身影如此年輕，氣宇軒昂，那時就微微動了心。”
“蓋頭掀開了以後，沒有等來任何話語，還未抬眸看到他的臉，便是先看到落在眼前的枝梨花，我喜愛梨花，年幼自是如此，未出嫁前便在院中種了棵梨樹，那時瞧見那瑩白色的笑話落在了眼前，我下子便怔了，愛上了他。”
“後來，總覺得他微微似曾相識，就像是在哪兒見過，卻是不曾想起來，到底是在哪見過，甚至……連見沒見過都不知道，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隻要我知道，自己喜歡他就好了，能夠陪在他身邊，那就好了。”
“他待我也很好，隻是我起初常常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時而對我體貼入微，甚至抬眸落目之間，都能不經意的發現他眼底深藏的愛意，可是有時卻又覺得他離我很遠，遠得我都有些看不清他，隻能遠遠的瞧著他。”
“看著他個人很辛苦很辛苦，這麼多年點滴，我都是這樣看過來的……或許你們覺得，他如此的偏執，甚至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般不擇手段，可是在我眼裏……他還是他，這麼多年沒有變過。因為……我是這般看著他，如此辛苦的走過來的啊……”
辛苦得有的時候，她都疼得不敢在依舊站在他身邊。
“起初的時候，我會受不了，他成了太子之後，東奔西跑，縱然知道帶兵去西北蠻夷之地會很辛苦，行軍作戰，也極容易生死未卜，可他為了證明自己，為了天下的安定，也隻能去了。每當那時，我就隻能站在東宮的門口，看著他帶兵遠去……我也知道，是我的身份太低，令他不得不拚了命的才能擔當得起太子之位，所以縱然這麼多年，他從未說過半句不好，我卻也隻能站著看了。所以……縱然後來後宮三千，那麼多人來來去去，我也甘願靜靜在他身後陪著他，因為這樣已經是我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