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每天早上牽著兒子小手走在那條林蔭街道上享受著和平的陽光帶來的溫暖的時候,我總是能聽見圍牆內那熟悉的口號聲:一!二!三!四!
我總是會駐足,在威武雄壯的營區門口,看著高高懸掛在門口高粱上金光閃閃的八一軍徽,兩邊直立向上的麥穗,看著大門內正在林蔭道上跑步的士兵,總是能勾起我無限的回憶,兒子總是指著站得筆直,指著手持突擊步槍的哨兵用稚氣的聲音跟我說:“爸爸!你看他們多威武!我長大了也要當兵!”
我總是會笑著撫摸著兒子的小腦袋,“好啊!咱小力長大了也要扛槍保家衛國!”,每天早上我都會來到這裏,一個我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熟悉他的呼吸和心跳,熟悉他的紀律嚴明,熟悉他的不畏生死,熟悉他的兄弟情誼,我總是會莊重地舉起右手,用軍人的禮儀,向那莊嚴的八一軍徽,向那筆直的哨兵,行一個老兵的軍禮。
“快!快!你們是老頭老太太嗎?要不要我去給你們削根拐棍?”魔王總是揮舞著手裏的武裝帶,在操場上聲嘶力竭地吼著,青筋暴跳,不時用武裝帶在我們的後背抽上一鞭子。
“王顧!”一聲歇斯底裏的吼聲在我耳邊如驚雷般爆炸開來。
“到!”我用盡力氣,雖然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力氣,汗水濕透了我的全身,就好像衝了一個很舒爽的淋浴,那頂軍綠色的軍帽也已經完全被我的汗水浸濕,我已經分不清楚我的臉上,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但我依然要在魔王麵前表現得精神百倍,我知道,否則我將麵臨再加一公裏的噩運。
“你看看你這熊樣!要是打仗,第一個死的就是你!快!你信不信我踹你的屁股?”魔王的聲音依舊猶如驚雷,我憤憤地朝地上一瞪眼,因為我不敢瞪魔王,如果是那樣,魔王會找出他一貫的借口:“瞪我?你想以下犯上嗎?好!再加一公裏!”所以,地麵為魔王承受了這個罪過,受到了我惡毒的眼神的詛咒。
我是一名大學生兵,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我不想去社會上打拚,部隊來招兵,我就去了,莫名其妙地,我就進了這支部隊,83集團軍,103師185團新兵連,也就是集團軍最有名氣之一的鋼刀團,開始了我的軍旅生涯。
“我不管你們是來自官宦之家,還是富甲之後,總之,來了這地兒,就得聽我的,誰要是不聽話,我就超度了誰!以後也許你們會出人頭地,成為我的上級,那時候,你們度不度我,是你們的事!現在,你們就得聽我的!給我加快速度,大街上拄著拐棍的殘疾人都比你們跑得快!”魔王一副兵痞的模樣,依舊歇斯底裏地吼著,也不管他這番話是不是該出自一個軍人之口,總之,在新兵連裏,他最大。
“王八羔子的!”猶生在我旁邊喘著粗氣地跑著,雙手插著腰,可能是上氣不接下氣導致了肚子痛,臉上揮汗如雨。
“等···等老子出人頭地那天,看我怎麼收拾老魔王,天天讓他跑五公裏!不!十公裏!不!直接給他整二十公裏!”猶生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地低吼。
猶生是北京人,家境殷實,他父母是那個年代最早下海的一批人,家裏經營著一家很大的建築集團公司,也許是從小錦衣玉食的生活過得太多,猶生並沒有考上大學,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在學校裏和一群有錢人家的公子吃喝玩樂,他父母一生氣,直接送他來了部隊。
“想收拾我是吧?好!我等你出人頭地那天!不過怕是沒機會了,等你出人頭地,老子早就不在部隊了!現在,老子先收拾你,給我再加一公裏!”一聲驚雷又在耳邊炸響,猶生臉色一白,聽到了那句他最不願也最怕聽到的話“再加一公裏!”
當我們跑完這十公裏的時候,一群人像一條條死狗一般,橫七八豎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要把這全世界的空氣全部都吸進自己那早已缺氧的肺部,在這群死狗當中,隻有一個人,跑完了十公裏,還傲然地挺立在大地上,站得筆直,此刻,他在我們的心裏,仿佛威武不屈的戰神一般,身姿是那樣的挺拔。
猶生歪歪斜斜地跑到我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拉著我的肩膀。
“那···那···哥們兒是機器人嗎?”猶生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他剛剛跑完十一公裏,就因為低聲發泄了對魔王的不滿。
在我的眼中,魔王是個很殘暴的人,就猶如幾千年前的秦始皇,魔王跟我一個姓,也姓王,全名王長興,魔王的綽號,是他在訓練我們的時候我們給他取的,因為他夠殘暴,也許是軍旅電視劇看多了,電視劇裏,上級都是一臉和諧地麵對下級。第一天的時候,我還腆著臉跟他套近乎,說什麼五百年前咱們是一家,我本來隻想厚著臉皮跟上級首長拉近一下關係,最主要的是以後訓練可以少吃點苦頭,因為來部隊前就聽當過兵的鄰居說,在部隊隻要跟班長排長啥的關係處得好,小日子過得絕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