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厚。人走在上麵,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任無名隻穿了件白色單衣,慢慢行走在這蒼茫的雪地上。不遠處,有一個孤零零的酒肆,酒幌隨著寒風凜冽地呼嘯著。
百裏之外隻有這麼一個落腳地,任無名的眉毛上已落滿了白雪,他不緊不慢地向酒肆走去。
臨近中午,曾經輝煌的太陽此時已無法融化漫山的雪衣,隻能高高地坐在他尊貴的王位上,慢慢沿著天際的軌道靜靜運行,淡漠地看著世間萬物。
前方雪地裏,有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正呆呆地站著,不知道他在等誰。
這位少年麵容清秀,劍眉軒動,大約十一二歲。他的身旁應該有一個大雪人,那才符合小孩天性。此時,他身邊除了冰寒的白雪,空無一物。所以,他是孤獨的。
少年的雙眼有些奇異,仔細看去,方才發現,他是重瞳雙眸。他的雙眸,並不明顯,大瞳孔中,鑲嵌著一個小瞳孔,竟是萬中無一的同心眸。
他黑亮晶瑩的眸子中倒映著漫天的白雪,黑白相配,看著便有種說不出的淒美。他的眼神太沉寂了,沉寂的深處,應該是如火般的寂寞。對,他應該是寂寞的,就像他的寂寞的眸子一樣。
任無名自然也看見了這麼一個孤獨寂寞的少年。任無名走到少年身旁,輕輕拍去他衣服上的雪花。“任子休,你還是來了。”
任無名顯然是和他認識的,也是不願他來的。任子休的嘴唇已被凍得通紅,貌似有點緊張,說話也有些顫音,“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任無名淡淡地笑了,“但願如此。”說著繼續前進。任子休聽到此話,心中一寬,臉龐流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趕忙緊隨其後。不一會,他二人便來到了那個孤零零的酒肆。
“吱。”破爛的門被推開,他二人走了進去。屋內就是比外麵暖和,滾燙的牛骨湯和熱氣騰騰的饅頭,看了就讓人心生暖意。
酒肆裏,客人不多,隻有零散的幾個。任無名選了一個偏僻的方桌坐了下來。
不多久,一位身穿碧綠道袍,背著劍奩的俊朗男子走了進來。男子臉型剛毅,劍眉星目,他的手指很秀長,一看就是用劍高手。遠遠看去,劍奩中的七把飛劍,寶氣蒸騰,精光閃閃,也定非凡品。
劍鞘上所鑲嵌的黃金小八卦,也標誌了他尊貴的身份。其實在中原修真界能配有七把飛劍的也隻有一人,蜀山劍派掌門燕少卿。
燕少卿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然後他閉上眼睛,竟好似已然入定。
過了一會,又進來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那人長身玉立,瀟灑不群,一襲白衣,飄飄舞動,極是俊逸。“小二,煩請把這張桌子仔細擦幹淨。”
那人彬彬有禮,像是個書生,又像個世家公子。店小二笑迎過來,開始收拾桌子。他很開心,也許這個店好久沒有來這麼多人了。
等店小二收拾好桌子,那人在凳子上和桌子上各鋪了一塊絲綢白布,方才坐下。他用絲絹蘸著清水輕輕擦拭著自己的雙手。
他的手確實很漂亮,纖細,白嫩,柔軟,仿佛是一條白玉緞子。世上有這麼一雙手的,貌似也隻有一人,唐門嫡傳唐天洛。
唐天洛麵帶微笑,很仔細地擦拭了一遍,然後正來反去地欣賞著自己的雙手。他就這樣側著頭專心地保養著自己那雙異常寶貴的手,周圍的一切恍若和他沒有了任何關係。
“砰”木門被碰開了,一股寒風,呼嘯而進。一個很消瘦的男子徑直走進來,他冷峻的麵龐和那凜冽的寒風一樣,好似是千年不化的冰晶。
他腰間掛著一柄黑色劍鞘的仙劍,仙劍雖然仍在劍鞘中,但是它竟能透過劍鞘散發出陣陣藍光,顯然是把不出世的神兵。
神劍天芒!不知何時,燕少卿已睜開眼睛,正靜靜地看著這位男子。唐天洛此時也放下了手中的絲絹,淡淡看向那人。
任無名也在看著這邊,其實他好似一直就在看著門口。神劍天芒,那人便是號稱天下第一快劍的花落野。
“咦?”唐天洛驚奇地看著光的桌麵。任無名側過頭,突然發現唐天洛手裏原本的那塊絲絹不見了。
燕少卿也低歎道:“好快的手。”世間能在唐天洛手底下偷走貼身絲絹的人本是極少的,況且是在三位大成境界的絕頂高手的眼皮底下。
那隻有一個人,他就是摘星子司空小白。
唐天洛臉上雖有些驚奇,但是微笑仍舊沒有消失。過了一會,他竟然大笑起來。正當大家莫名其妙的時候,隻聽“轟”地一聲,一團肉球從廚房方向滾了過來。
那團肉球在地上滾了幾下,突然騰空,一個人影穩穩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