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闔家大小對賈環的態度,探春很是生了幾天的悶氣。侍書和翠墨免不得從旁勸解,不外乎正庶之別,古已有之。她雖是應了,卻仍是覺得鬱卒。
也沒見偏心成這樣兒的,賈環縱是不肖了些,可自從她穿越來以後,慢慢提點,幾年的功夫,整個人都換了樣兒似的。就算換到現代,離“四有”新人的距離也不差什麼。可自賈母以下,卻俱戴了有色眼鏡看人,尤其是王夫人,興許還存了什麼心思,每遇上點事,總把賈環打壓得想翻身都難。
賈母倒還罷了,畢竟是孫子,雖是偏心賈寶玉,但對賈環也還算和顏悅色。可趙姨娘行事說話,每每不大討喜,連帶著賈環也在賈母麵前落不了眼,每每便有些不討喜的意思。
“近兒是怎麼了?我瞧你落落寡歡的,莫不是為了你環弟的事兒?”林黛玉素來敏感,隻看探人的臉色,便能猜著她的幾分心事。
“難道隻是沒得托生在太太的肚子,便矮了人數截麼?”探春留她在房裏說私房話,知道她雖是任性使氣,卻不會去亂搬嘴皮子,忍不住向她倒口水,“環弟也沒有那麼不堪,怎的闔家大小都視他跟什麼似的!”
林黛玉悄悄地湊了過來:“也不獨是你環弟,前陣兒賈琮得了急病,不也是三四遭的才請了大夫過來?若再晚些,怕是一條命便生生地沒了。這嫡庶之間,日後是要爭家產的,怎會不提防著一些兒?”
探春冷哼:“真要出息著,便憑著自個兒白手起家。想當初,咱們的兩位公爺,可不是跟著先帝出生入死,才掙來的潑天富貴?咱們家大老爺雖不管事,可畢竟還混個進士呢。如今再從珍大哥哥數下來,竟沒見有個出息,不過是仗著祖上的一點餘蔭在過活罷了。”
“你既是知道,還抱怨甚麼!如今咱們家還能有誰舍得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打仗?”林黛玉歎息,“往常看你想得甚是通透,這上頭卻是糊塗了。哪怕是庶子,沒有多大的家業,也能衣食無憂。若是真去了戰場上,連生死都不能保障,誰肯去?隻可惜姨娘不大爭氣,不然的話,替你環弟掙下一分家私,也是一世不愁。”
“我去!與其跪著生,不如站著死!”探春脫口而出,見黛玉滿臉驚異,才泄氣道,“可惜我沒托生成個男子,若不然,非要去建功立業不可。雖說近來邊境靖平,南安郡王那裏聽說已是半年沒有戰事。可是西寧郡王那裏,不還是大仗沒有,小仗不斷麼?混個出身,也不是甚麼難事。”
“你可不是瘋魔了不成?哪有人安穩日子不過,偏要去出生入死的?就是我,家裏沒有了男丁,也沒能留在祖宅,還不是傍著你們府裏……雖是外祖母疼愛,到底也是寄人籬下。”林黛玉說著,倒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怔怔地坐著,眼睛裏水氣盈然。
探春急忙勸慰:“姑父出仕後也沒在姑蘇,你若冒然回去,連個說話兒的人都沒有,倒不如留下,姐妹一同作耍。再說,又不是外人家裏,是你外祖母家呢!”
林黛玉幽幽歎了口氣:“是啊,誰讓我無處可去呢!你那話隻咱們麵前說說罷了,心氣兒再高,可不是托生成了女子?你若真要帶掣了環弟,怕是隻能找個好人家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