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探春沉下臉,斬釘截鐵地拒絕。她與水溶的關係,原本就無比微妙。此時開口,讓他心裏會怎麼想?哪怕被他看輕一分,她也不情願。
賈寶玉見她變臉,急忙告饒:“好好,不找郡王,我再回去翻揀些值錢的東西出來。”
探春這才安下心來解釋:“倒不是我算計林姐姐那裏的首飾,隻是想著多少也讓她出一些本錢,說來是咱們三人的合股,等賺了銀錢,也有理由分一份兒給她不是?若不然,咱們平白分給她,怕她又要多心不肯收下。林姐姐平時雖然不說,但總覺得用著咱們家裏的,心裏也不舒坦。”
賈寶玉眉開眼笑:“還是你想得周到,那就隨意讓紫鵑揀上兩件不精細的,我拿去讓晴雯一並當了,就說有一千兩銀子。”
“你當林姐姐這麼好騙?”探春對他的小心思嗤之以鼻,“她要真算起賬來,比你還精明呢!”
“是麼?”賈寶玉不信,“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到哪裏學這生意經?”
探春也不解釋:“你往後就知道真假了。啊,林姐姐那裏的事,紫鵑也未可知,你別當著紫鵑的麵說。倒還是雪雁,年紀雖小些,口風還緊。”
“哦。”賈寶玉也不是笨人,經探春一提點,自然而然地想到紫鵑與賈府的關係,頓時心領神會,私下裏對林黛玉去嘀咕了。
他那裏的好東西著實不少,再加上林黛玉拿出來的幾件精致首飾,湊夠了四千三百兩銀子,探春幹脆讓他連同鋪子裏的貨一起買了下來。
“看來,咱們得把這部新書的稿子給冷子印送去,預支些銀子好采買貨色。那裏的掌櫃我見過,還能留著用。”探春咬著筆杆子一筆筆地算細賬。
翠墨有些舍不得:“留著咱們自己賣,至少能多賺上一倍。”
“如今實在顧不得了,這個缺口總不能再讓黛玉來補吧?那些首飾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念想,貴重與否尚在其次。就是當了的,隻要手裏賺回一些,頭一件兒就得替她贖回來才好。”
翠墨默然半晌:“姑娘待林姑娘是真的好。”
探春笑了笑,不好明說是因為以前看書的時候,最同情的就是林黛玉。先入為主之下,自然下意識的回護。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尤三姐的自刎,讓她覺得自己力量有限,最終怕還是挽不回林黛玉的如花生命,隻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有一分希望,也要盡十分的努力。
賈寶玉雖從不曾接觸過商務,但人極是伶俐聰明。身邊又有個人小鬼大的茗煙,避開李貴的眼線輕而易舉。很快就把瑣事辦妥,店鋪便待開張。賈寶玉固然顧忌身邊的襲人,林黛玉也要避著紫鵑,不約而同地選擇聚在秋爽齋,倒害得香菱以為他們躲起來作詩。
莫說探春和賈寶玉,就是林黛玉也把這作詩的心淡了,三人隻拿話混過去。李紈倒是盡責,詩社總是按期開,探春覺得真是自己搬了石頭砸自個兒的腳。
“這可是你弄出來的事兒。”林黛玉看著她緊皺的眉頭,忍俊不禁,“不過去應付一會子罷了,值得你這樣愁眉苦臉麼?也沒人要你一定拔得頭籌,有寶玉墊底,你怕甚麼!”
賈寶玉叫道:“怎麼說是我墊底呢?至不濟,我比二姐姐和四妹妹還強著些罷?還有李紋和李綺也未必及得上我,更何況下麵還有個香菱呢!”
林黛玉啐了他一口:“你可真是越發出息了,竟跟香菱比!”
探春解圍:“他們原不在這詩詞上作工夫,進了科場可不用寫詩,還是正經地作文章的好。”
賈寶玉訕訕一笑:“前兒聽先生頗讚了環弟一回,他倒是長進了。”
“你也該花些功夫在那上頭,可莫被他比過了,在太太麵前不好看。”探春橫了他一眼,“咱們的鋪子固然要緊,可也不能耽誤了正經的功夫。”
“知道了,並不花什麼功夫的。”賈寶玉看林黛玉並不出言反對,勢單力孤之下,隻得悻悻地應了。探春暗暗高興,若能讓賈寶玉也走上正途,或許賈氏後繼有人,也未必就會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幹淨的結局。
三人草草地作了幾首應時詩,對於李紈又奉寶釵為尊並不在意,相繼去和賈母請安之後又聚到了秋爽齋,倒讓李紈有了點想法。林黛玉的詩本也作得極好,但這幾回並不用心,李紈評詩雖名正言順地推崇薛寶釵,可總覺得有些發虛,暗中以為是林黛玉心裏不痛快,才胡亂應付。
“奇怪,林姑娘這兩次總有些心不在焉的。”香菱盡管木訥,但也覺察了出來。
“何止是她,連三妹妹也似乎胡亂應付。”薛寶釵笑吟吟笑,“我瞧著林妹妹又去了秋爽齋,怕不是兩人湊一起做詩罷?咱們去鬧她一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