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很忙,半天處理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幸好過了年關,又實行了承包到人,少了許多事端。下午則忙著和林黛玉商量自己的鋪子,還要應付李紈三不五時地詩社活動。
所以,尤二姐被接進賈府的事兒,她到第二天才知道。
王熙鳳選的時機極巧,賈璉被賈赦差去了平安州。前腳剛走,王熙鳳便親自去了花枝巷胡同,把尤二姐客客氣氣地給接進園子裏來了。
探春聽聞,一時驚得忘了反應,好半天才跺腳道:“不是明明跟她說了不能進賈府的麼?怎麼妹子才剛去了,璉二哥又不在家,連護著她的人都沒有,竟真的跟著進了府?前頭兒多姑娘、鮑二家的事情才剛完,難道她連一點風聲都不曾聽見?鳳姐姐哪裏是能夠容得了人的!”
侍書倒不以為然:“人家的事,姑娘便是操心一萬分,也沒念個好的。她在外頭終是無名無份,進來了哪怕做小,也是正頭兒的妾。況且璉二奶奶又是極會說話的,連死人都能說活了的,幾句好話一哄,不怕她不聽。”
探春急得心火大冒:“人死了便是當妻都沒有用!鳳姐姐她……偏是趁著璉二哥出了門才把她接回來,分明是存了心思……她她她……”
一激動,整盞茶便全潑到了裙子上。照說,探春與那尤氏姐妹也沒有什麼交情,不過見了一麵,又暗地裏深慕尤三姐的剛烈,才對尤二姐愛屋及烏起來。
翠墨忙上來替她收拾幹淨,才柔聲安慰:“姑娘再著急也沒有用,二奶奶既把人接了進來,便再沒放出去的理兒。”
探春聽了,也隻得跺了跺腳:“咱們也隻得暗地裏看顧著些罷了,還能怎麼著?各人有各自的緣法,我再四提點,她仍是不聽!”
侍書歎息:“正是,姑娘也盡了心。況且,她這麼著住在外邊兒,總是名不正言不順。正妻發了話,得以進家門,早就千肯萬肯。便是知道會受些委屈,也是情願的。”
這些古人!探春氣悶地嘀咕:“保著自個兒的這條命才有得往後的好日子過呢!”
話雖說得失望,總還記得隔三岔五地過去開解兩句,話裏話外地敲打兩個服侍的人。又托了平兒,一邊送信給賈璉,總算沒有出什麼人命,這才鬆了口氣。
誰知賈赦聽聞,不但沒怪兒子在外麵胡來,反倒另送了一個侍妾秋桐過去。從這一日起,賈璉這一房天天熱鬧得雞飛狗跳一般。一屋子三個女人,可真是好戲連台了。
幸而平兒並不跟著摻和,見尤二姐天天吃殘羹冷炙,還能照看著一二,卻被秋桐抓了個現行,反倒裏外不是人,王熙鳳也怨她亂做好人。
待得賈璉回來,見尤二姐在自己的院裏,先驚後喜。王熙鳳做小伏低,又讓秋桐來拜見了他,把賈璉哄得喜不自勝,還誇王熙鳳如今懂得賢惠。探春卻更是憂慮,恐怕王熙鳳下手不會太久了。
侍書和翠墨俱不解:“那尤二姐如今既進了賈府,橫豎也是他們院兒裏的事,姑娘這番操心,卻又所為何來?”
探春自然不能說自己在前世看過的電視劇裏,尤二姐是吞金自殺的,隻得含糊應付了事,三不五時地去陪著說說話兒。
尤二姐不過搬進來一個月,竟懨懨地得了一場病,茶飯不進,漸次地黃瘦下來,那昔日的雪膚花容竟似過季的玫瑰花一般枯萎下來。
“總要讓璉二哥請了醫生來瞧瞧,不過我瞧你總是鬱結在胸,還要放開些心思才好。”探春也有些憂慮。難怪賈璉如今多在秋桐屋裏,果然如今的容顏,不比往昔的明媚嬌豔。
尤二姐笑容慘淡:“悔不聽三姑娘的勸告,隻當是她宅心仁厚,想著女人總得要個名份,便歡喜地跟了進來,誰知……旁的倒也罷了,隻我來了這半年,怕有了身孕,也不知是男是女。唉,我隻掛心這個,其餘也不在心上。”
探春微微一喜:“若有喜了,事情便好辦。璉二哥年紀益大,一直沒有後嗣。你若得了胎,少不得回了祖母,她自會為你作主的。趕明兒見了璉二哥便讓他叫王太醫過來,再這麼著下去,可傷了胎兒了。”
尤二姐連連點頭,臉色卻開朗了一些。
誰知王太醫去了軍中,璉二哥請的是胡君榮。說不是胎氣,卻是迂血凝結,開了方子調服下去,隻半夜就將一個成形的男胎打了下來。
探春得了消息,急忙趕去,卻見尤二姐麵如金紙。
賈璉坐在一旁垂淚:“一個太醫萬不會把這個也弄錯了,除非是收了賄賂,受了指使,才如此膽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