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郡王不如水溶長得風流倜儻,可也算得上一表人才。沒有什麼甜言蜜語,可替她設想得十分周到,前兒才送來兩匹上好的蜀錦,是沒說什麼,大約是讓她裁衣服的。
就是賈寶玉和柳湘蓮從外麵打聽回來的風評,也對南安郡王的為人讚譽有加。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好的吧?她想著,心裏總有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正說著,薛寶釵來給賈母請安。她素來是個乖巧人,見賈母不問,隻字不提薛蟠的案子,隻陪著說了兩句閑話,才跟著探春一同告辭。
探春自然無法不能不聞不問,薛寶釵倏地紅了眼圈:“也是我們家門不幸,讓親戚們見笑了。哥哥的案子近來並沒有進展,二弟在外****奔波,銀錢撒下去了不少,卻一無所獲。興許……興許哥哥竟是要問斬的了。”
“如今沒判下來,該還有轉寰的餘地。”探春道。
“也隻存著這麼些希望。”薛寶釵淒婉一笑,“三妹妹,多承你關心,也不敢請三妹妹去我那裏坐坐,實在有兩個病人在。”
“姨媽病了麼?”
“是,不單是母親,就連香菱也病了七八日了。”薛寶釵苦笑,“琴兒的婚事原是早年就定下來的,今年應該換了文定,可梅翰林家竟沒有提起。”
探春雖不大喜歡薛寶釵,但薛賈兩家,早就盤根錯節。若是薛蟠出事,薛家就沒有了頂梁柱子的男人,這一支的敗落將成定局,難免會帶累賈府,也不由得替她著急。
忽地想起現代法律裏,就是殺人的判法也不一樣,防衛過當和故意殺人的量刑可天差地遠,眼前不由得一亮:“原不過是失手,若是細細地陳情,該不會判得這樣重罷?”
“我們原也這麼認為,誰知那個判案的官兒竟半點不肯鬆口。說是他夫妻口角由來已久,哥哥是蓄意地借了酒勁兒殺人。那邊夏家也不肯依饒,隻催著快些結案。二弟這麼奔走,不過是怕判個秋後問斬,再沒轉寰的餘地。”
探春默然良久,才道:“你去看過太太了麼?興許她那裏有些主意。”
薛寶釵臉色一黯:“已是去過了,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如今母親病著,我終日侍奉湯藥,十分支持不開。母親的意思,是請大太太允準了給二弟早日完婚。”
薛蟠的堂弟薛蝌在去年定了邢岫煙,原本是邢家高攀,因是看準岫煙性格兒和模樣兒都好,薛姨媽才作主定下的,當時稱得上皆大歡喜。
隻是薛家如今這樣的田地,邢夫人未必就願意把這個侄女兒嫁過去。探春想著,卻沒有說什麼。
果然被探春說中了,邢家原來是極力想要攀薛家這門親的,如今卻拖延著不肯。隻說姑娘如今還小,再等兩年。
小麼?探春抬首望天。眾人都心知肚明,卻不說破,隻看他們兩家的好戲。
倒是邢岫煙頗有幾分氣性,隻說既已定了下來,一女不配二夫,再不能許下別家。況且薛蝌父母早亡,待薛姨媽這位嬸娘如同自己的嫡母一般,婆母有恙,原該早去侍疾的。
邢夫人冷笑:“還沒嫁過去呢,就叫起婆母來了!你別瞧他們家有底子,可那是薛蟠的。他這回凶多吉少,那些家業倒還能留下幾分來?”
邢岫煙被她說得臉紅耳赤:“不為他們家的產業。”
“哦,姑娘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橫豎我也管不了,又不是我自己的女兒。你若是願意跟著過去吃苦,我還能用繩子係了你不成?”邢夫人見邢岫煙油鹽不進,大感惱怒,拂袖而去。
邢大舅沒有什麼主意,見女兒說得在理,又態度堅決隻得允了。
邢夫人放出話來,邢岫煙的嫁妝,她是一個子兒都不出的,憑著他們有多少就拿多少。好在薛家別的沒有,銀子還是盡夠的。薛寶釵拿了一個匣子悄悄地給邢岫煙,讓她自己置辦嫁妝。
邢岫煙卻執意不收:“若你們是瞧中了我的嫁妝,當初就不會下聘。若瞧中的是我這個人,便是嫁妝寒酸些,難道還會因為這個慢怠我麼?我若是收了銀子,世人便隻當是我爹娘賣了女兒。”
探春聞言一歎,薛寶釵也大是稱揚,倒不敢勉強,隻得仍把銀子拿了回去。
隻是正逢多事之秋 ,家裏又有病人,婚禮自然隻能從簡,邢夫人大是不滿,在下人麵前也嘰嘰咕咕,說得很是難聽。
薛寶釵雖然聽聞,卻隻作不知,仍是來往於賈府與薛家之間,麵色平靜。
賈母倒很是喜歡邢岫煙,說她這樣的女孩子很是難得,特意拿了兩件壓箱的首飾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