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菜涼上茶,南安太妃才笑道:“聽著探丫頭說話,竟沒覺得時辰。這會子人也乏得緊了,便歇著去罷。”
探春“呀”了一聲:“可不是,我與母妃說得投機,也沒覺得時間,倒是耽誤了母妃。”
“我倒不妨,隻怕你今兒累了一天。從府裏趕到宮裏,又趕來王府,夠你折騰的了。”南安太妃慈和地微笑。
“累倒是不累。”探春一笑,“隻是心裏總不大痛快。”
“我們都明白的。”南安太妃笑了笑,叫了人進來。
侍收在外麵聽得聲音,趕上來服侍。
南安郡王笑道:“母妃自去歇著,我送妹子回院裏去就是。”
太妃含笑:“正是,咱們王府隻你一個孩子,如今添了個妹妹,總該稀罕著些了。探丫頭,我還要做些晚課,就讓你哥哥送你過去。”
探春忙笑著道“好”,把太妃扶到門口。
南安郡王領著探春到了落腳的小院,房間很大,寢具都極精致,還是簇新的。一色的粉紅,看著喜氣又不張揚。
王府裏沒有年輕的女孩子,恐怕這是臨時替自己準備的了。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多謝哥哥,隻為著我住一夜,這樣的叨擾。”
“自家兄妹,何須客氣?”南安郡王笑著,把侍書叫住,“替你家姑娘沏一盞淡茶,替本王也沏上一杯,時間還早,與妹妹說些話兒。”
什麼話不能在晚餐時候說?探春微微猶豫,忍不住懷疑南安太妃是故意行離開的。好在房裏還有幾個侍女,倒說不上孤男寡女。況且,如今又有了兄妹的名份,也不能推辭。
侍書沏上茶來,卻是上好的的鐵觀音。熟悉的香氣,鑽入鼻尖,分明與水溶送她的是一樣的品質。那就是說……
錯愕地看向南安郡王,他卻有些不自然:“在九弟府裏的時候,你讚這茶極好的,便去跟皇上討了些來。我平時也不大講究,隻不知對不對胃口。”
周遭的燭光與窗上搖曳的月影裏,探春隻覺得一顆心被浸得暖融融的。那層因為被家人背叛而凝結的堅冰,緩緩地化開。
原來,除了水溶,還會有人關注自己的喜好。
這個人,還是有著粗豪外表的南安郡王!也許,她是他如此體貼相待的第一人,心裏更覺得感動。
“哥哥有心了,我很喜歡,難為你念著。”
南安郡王唇角微勾:“我這兒還有一些,回頭讓人包起來給你留著。”
“那倒不用……”
“我平常也不雖這個茶。”南安郡王打斷了她的話,“也沒有什麼可送你的,就這個還不成禮呢!”
探春推脫不得,隻得滿懷感激地受了,一個“謝”字,似乎無法表達她此刻的心情。她雖然許婚於他,可心裏念著的,還是水溶。南安未必就不知道,隻是仍待之以誠。總想著做個合格的南安王妃,也算能報答一二。誰知今天竟成了兄妹,又得他多般照顧,心裏歉疚更甚。
南安郡王逗了她說些閑話,探春趕忙接了話頭。不過他不擅言辭,到後來竟隻探春一個人又說又笑。好在說得甚是風趣,他總是彎著嘴角。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溫和而眷戀。
“姑娘,已經是三更天了。”最後還是侍書提醒,探春才“啊”了一聲,看向窗外,仍是黑黝黝一片。
古代人沒有豐富的夜生活,也就少了色彩繽紛的霓虹燈,黑的時候真可以不見五指的。
“聽妹妹說得有趣,竟是忘了時辰。”南安郡王勉強一笑,那雙眼睛,更見深幽,“你……妹妹,早些歇息罷。”
現在可不算早了……
探春點頭答應,殷勤地把他送至門口。他卻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她一眼。
還有事?探春眨了眨眼睛,正要動問,南安郡王卻偏過了頭:“那位茜香國的****,似乎是認識你的。”
“認識我?”探春奇道,“怎麼可能?哥哥該知道我在府裏的地位,那樣的貴人,是沒機會見著的。”
南安郡王低頭想了想,卻再度肯定:“不,他應該是認得你的。若不然,不會指明了要你。”
“我?”探春下意識地用食指指住了自己的鼻子,又堅定地搖頭,“不會的,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茜香國的人呢!是我姐姐對皇上說的。”
“是麼?”南安郡王蹙了眉頭,這時候看起來,倒似乎長了幾歲似的。
探春佯惱道:“難道哥哥覺得我會騙你不成?”
“當然不會。隻是……興許是他見過你,而你不曾見過他罷。要不然,他不會這樣……”南安郡王困惑地仍是皺著眉。
“管他是什麼人呢,反正咱們的皇上隻是需要有個人嫁過去就行了。”探春聳了聳肩,覺得這個動作太不淑女,又尷尬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