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被紅紗一擋,杜嫣一驚,抬眼對上一雙冷眸,似憐憫,似嘲諷,似輕蔑……但是等杜嫣再看,卻見琉姿眼角滿滿的笑意,扭著腰轉了過去。
台下更混亂了,忽然有人拿了碎銀子擲到台上,而後大爺們競相模仿,一時間銀子,交子,金釵玉鐲等物灑雨般紛紛落向舞台。
少女們卻絲毫不亂,仿佛對此習以為常,依然笑著有序地變換著動作。偶爾有大爺力道過大,有尖銳之物向要害之處襲來的時候,姑娘們輕輕巧巧地一轉一讓袖子一擋,避了過去,回眸一笑,頓時叫客人們軟了半邊身子丟了半個魂兒。
但是杜嫣不懂這些,一個銀元寶砸來,正中她的右臂,砸得半個胳膊生疼,差一點痛呼出聲。身旁另一個淺衣女子瞬間旋到了她麵前,微笑的表情溫柔的聲音,麵紗下的嚅動嘴卻吐出涼薄的話:“媽媽說,疼死也得忍著,繼續!”
不知為何,一瞬間,杜嫣好像回到了兩年前,那個美麗惡毒的琉音姐姐眯著眼說:“受傷又如何?還真把自己當嬌滴滴的官家小姐了?以後接了客人,別說是這一點兒燙傷,便是把你的十個手指頭全剁了,沒讓你滾,就是拿腳趾頭,也得乖乖的彈下去!”
杜嫣咬牙,把要流出的眼淚全逼了回去。
她想哭,卻不想在這裏哭,也知道,不能在這裏哭。
跳吧,她對自己說,馬上就結束了,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隨便他們,他們說的不是我,不,他們說的不是人話,幹的不是人事兒。一群不是人的家夥而已,隨便他們怎麼著……我不疼,疼的也不是我,疼的是他們……
杜嫣目光一厲,發狠似得更加用力地甩著袖子,每一個動作都用力到極致。跳舞,她隻要跳舞就行……
杜嫣已經麻木,不知是台下太吵還是心裏太亂,腦子裏嗡嗡的一片,淚盈盈的眼睛裏隻有一個個動作。數不清的銀子,釵子,鐲子砸在她身上,甚至有一個鐲子砸到了她的額頭撞出一小片烏青,她也仿若未覺。
而台下哄鬧的大爺們的目光緊緊隨著三位紅衣花魁的曼妙身影,偶爾落在沒長開的淺衣杜嫣身上的目光觸及她呆板笨拙的動作後立即無趣的移開。
台上的姑娘們忙著跳舞,忙著眼神,忙著巧笑倩兮地躲開“暗器。”
傾雲瞥見了杜嫣額角的烏青,心下一歎,悄悄移了半步,若有若無地為她擋開一些重物。
樂聲漸弱,少女們向台下的人俯身一禮,有序地退下。杜嫣忘了行禮,好在她站在最後,也沒人注意到她。
結束了,回去了。退下的杜嫣腦子裏隻有這兩個詞,但是一個侍女卻攔住了她:“杜姑娘,媽媽讓你去找她。”
正好,她也要去找媽媽!
“我不跳了,我再也不上台跳舞了!”蹭蹭蹭登上紅玉的小樓,杜嫣紅著眼睛向紅玉嚷道。
紅玉低頭對著賬本,劈裏啪啦地打著算盤,沒攔著杜嫣嚷嚷。
“簡直是一群衣冠禽獸!還是名門子弟,世家貴族呢,他們還懂不懂得禮義廉恥!就是一群無賴!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