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霽很是讚同地站起來,微微讓開身子,鋪開一張紙,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筆,側著蘸飽了墨,在紙上點點畫畫,“柳太傅那裏我倒有安排,兩個月後他的孫子會因為一年前犯的一個案子被苦主找上門告狀。相信三個月之內,他無顏也沒時間摻和到安國公府的事情裏。”
“另外士子那一頭,我會著人放出流言,下次科舉會有極大調整,除明算一科基本不變外,進士、秀才兩科並入珠算,明經增考《晗微筆記》原本及《晗微筆記》興業時代修訂本,明法和明書並為一科,等到安國公府的事情了結了,再出麵澄清謠言。”
鄢霽在紙上寫下“柳太傅”、“寒門士子”幾個字後又抹去,繼續道:“現在我覺得最大的變數是嶺南。原本以為嶺南王最早也要到冬天才會上京,這裏一個杭震不足為慮。卻不想嶺南王居然提前來了。如果有他們在裏頭橫插一腳,可能會有些變數。”
“不是說杭震杭離兩個鬥得厲害麼?扶持杭離,先讓他和杭震鬥個你死我活再說!”金昱走過來,眉毛一挑,也拿起一支筆,在鄢霽寫下的樸茂工穩的“杭震”二字下,潦草地寫下“杭離”兩個字,之後一個吞天蓋地的圓圈把“嶺南”一塊兒的東西全包了進去,兩個飛白體的大叉打在兩個名字上,頓時毀了“嶺南”的一番版麵。
鄢霽眯起眼睛,忽然道:“我雖有讓他們內鬥之意,不過卻是想控製杭震。不如這樣,杭離杭震,你我各扶持一個,務必叫他嶺南元氣耗盡,到時候也好順道解決嶺南的問題。你看如何?”
金昱思索一下,點頭沉吟道:“如此更好,就這樣說定了,我去拉攏杭離,你負責杭震。還有……”
從下午開始,兩個北派軍政巨頭家族的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在清雅的書齋裏,你一言我一語,一直商議到小廝第三遍催飯才意猶未盡地擱下筆。三尺多長的白紙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或是端正雍容,或是縱任奔逸的字跡,以及各種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符號。一看沙漏,不覺竟已過了兩個多時辰。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大有相知恨晚之意。
金昱拍著鄢霽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笑道:“行呀,一直知道你是個狡猾的,沒想到這麼狡猾!哈哈,真痛快!過癮!”
鄢霽微笑,“知道玄辰深藏不漏,沒想到玄辰如此深藏不漏。天色已晚,玄辰且嚐嚐鄢府的飯菜如何?”
“那是自然!陪你推衍了這麼久,一頓飯也蹭不到,我也太虧了!”金昱說著“嘩”地打開扇子,“說真的,我覺得,當世英雄,唯你我兩人耳!幸虧咱們兩家聯手了,不然,嘖嘖,不知道咱兩個鬥起來是個怎樣驚天地泣鬼神、山河失色日月無光啊,哈哈!”
鄢霽笑笑,拿出火折子,“玄辰稍等,我把這東西燒了就去。”
“你還真是謹慎的可以!”金昱咂舌。
紅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兩個人的麵龐,在漆黑如墨的眼眸裏映出幾簇橘紅的火苗。鬼畫符般的東西一點點化為軟綿綿的黑色灰燼。再沒有人知道,這張再沒有第三個人能看懂的紙上,推演了南寧朝廷最後的氣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