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一笑,纖手拿著瓷杯伸向窗外,輕輕巧巧地一潑……
“噗……”
棕褐色的殘茶在夕陽的餘暉裏劃出一道彎彎的弧線,晶亮一閃,半空裏好似一塊兒晶瑩的水晶。
“嘩啦……”
茶水正好傾倒在劉管家臉前,順著他的鼻尖擦過,甚至能感覺到有清涼的水珠濺到了他油膩的鼻子上,接著就是胸前的清涼……他低頭一看,隻見夏天薄薄的衣襟完全被浸濕,被茶水染得髒兮兮的衣料濕膩地貼在身上,甚至掛著點碎茶葉末兒,黑褐的茶水順著衣服的折痕往下淌……
劉管家隨即憤怒地抬頭,開口要大罵。卻驀地止住聲音:隻見二樓推開的窗戶裏,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女笑意盈盈地倚著窗框站著,伸在窗外的一隻手,白皙纖長的手指捏著一個白釉茶杯,杯口朝下,沿口處掛著一滴黃褐色晶瑩的水滴,煞是好看……
劉管家隻覺得心頭一陣一陣的火氣上拱,卻又見杜嫣另一隻手手指虛虛地壓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接著杜嫣眼角一挑,嘴角一勾,十足的挑釁的模樣,嘴片輕輕一動,無聲地突出兩個字:“抱歉。”又是掩唇一笑,半絲誠意也無。
劉管家正欲破口大罵,二樓的窗戶卻“砰”地一聲關上……杜嫣關窗的聲音並不大,蘇家人卻覺得那一聲是重重地關在了心裏。看著杜嫣關上窗戶一副“你們能耐我何”的樣子,劉管家隻覺得一口火氣堵在了嗓子眼兒裏。
“劉叔……”有家丁殷勤地過來拿袖子替他擦去茶漬,卻被他一把揮開,“滾!”
“劉爺,接下來咱們怎麼辦?”一邊另一個家丁看了一眼訕訕退下的人,開口問道。
“豬腦子!”劉大管家心情不順,逮誰罵誰,抬手一指,“你們四個,不,六個,不,八個!留在這裏,給我盯緊了!一個蒼蠅也不準跑出去!”
杜嫣關上窗戶,隻聽“吱呀”一聲,胡安推門而入。
“胡公子不請自入,未免失禮了些吧。”杜嫣倚在窗旁,屈肘抱在胸前,一隻手裏握著杯子。輕輕一笑,好像一枝嬌豔的芍藥花,沒有半分受驚倉皇的模樣。
聽到胡安對劉管家提起封朗時,她便知道,計劃要變一變了。
她原本打算扮成一個柔弱無助的弱女子,利用胡安向杭震邀功的心思保下她,挑起他與蘇家的交鋒,為杭離出城爭得時間。但是,他說封朗令蘇家撤下了通緝令,也就是說他知道鄢霽派封朗來尋她,依杭離所言,胡安在涴州呆的時日不短,其中的事情必定有所耳聞。杭震中藥受製於鄢霽的事情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的左右心腹。不巧,胡安便是其一。如果之前是懷疑她下的藥,那麼通過鄢霽的人的反應速度與封朗不惜向蘇府施壓此事,極有可能令他確定她是鄢霽的一筆重要的暗棋,因而,他多半不會把她當做弱女子來看。繼續裝下去,隻會令他生疑,不如,挑明了,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
“姑娘真容,倒是比傳言裏更美上幾分。隻是人不可貌相,傾蝶姑娘這副模樣,當真也騙了不少人。”胡安瞥了一眼杜嫣手裏的杯子,關上門,臉色陰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