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車,不行。”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是在遇到天津那隊老年騎行者的時候。當時的我對這句話並未當真。因為我想,雙方的旅行方式完全不同,我們不可能像他們那樣輕裝上陣。而且,我堅定地認為,結實的自行車是完成長途旅行的最基本保證。
但後來,這句話開始頻繁出現,博山的小夥兒這麼說,蓬萊路上的車友這麼說,還有很多騎行愛好者也這麼說。越來越多的山路也讓我們對這兩個分量十足的家夥產生了懷疑。但把這份懷疑變成確信無疑的,是琳騎過灌雲劉大哥的車之後說的一句話:
“這麼輕,連我們那個的三分之一都沒有,一隻手就能抬起來!”
最後在淮安遇上的小夥兒給下了定論:你們這個車,平時出去越野還成,因為夠結實;但是騎遠途,就太重了,而且車架還是軟的,騎起來更累,還有輪胎摩擦力太大,車閘也不夠安全……
總之兩個字,不行!
琳的車是2007年在鼓樓一家掛著“永久自行車專賣”招牌的店裏——花了540塊大洋——買的石井牌(假的)18速山地車。前後減震,盡管車閘不利索,後架有點兒歪,但鋼材質的車架那叫一個敦實。琳騎著它穿過中軸線,繞過二環路,雖然鬧點兒小毛病,但沒啥大問題。車身是漂亮的大紅色,最關鍵的是,比起車行裏那些動輒四五位數的車,價格便宜太多。所以,我們一直自信滿滿地認為這是輛好車。
等出發前半個月買我的新車,我們又去了這家店,買了一輛同樣類型的雜牌車。580元配齊,亮眼的藍色,和琳的紅色相當般配。初次試騎,沒負重也沒上坡,感覺很輕鬆。隻是在扛上五樓的時候,感覺到它的分量。但憑借我們對自行車白癡般的認知水平,還美滋滋地說:“車重架沉,真結實……”
然而,比車架更沉重的事實告訴我們:知識少是要吃苦的,貪小便宜是要遭罪的。
出行第一天,琳的車首先發難,本來後車輪就有點兒偏,在高負荷下居然歪到了閘皮上,騎行困難。不得已,我們拐到當初買車的店,囑托老板好好地修理一下,但卻無法改變車架不正的痼疾。半詢問半威脅地質問老板:“我們是要騎長途的,絕對不能有問題!”老板拍著胸脯打包票,但鬼都知道,商人的話不敢全信,尤其是錢已到手的時候。
“保修期”還沒過,我的新車也開始故障頻發。
騎行到陵縣時,後貨架斷裂,找人焊接修複。6個小時後,在臨沂的大風中,後軸摔偏,直接促成了我的第一次修車。很快,支撐車體的那個該死的車梯,變成了和麵條一樣柔軟的物體,每次停下來都不得不將車靠在支撐物上,才能保證不會被0.05級的“大風”吹倒。途中換了幾次車梯,但是由於根深蒂固的省錢思想,沒一個能撐得久,後來幹脆放棄了,停車的時候直接停在石墩、樹、牆的旁邊。
後來,在煙台折了鞍座;後來,在海陽貨架徹底報銷;後來,由於沒完沒了的後軸問題,更換了數次配件;再後來……終於,在從鎮江出發的那天幾近報廢。
早上起來就發現後輪橫向晃蕩,騎起來“吱吱呀呀”左右搖擺,仿佛隨時會脫落。幸好當天的路很平坦,沒有什麼坑窪,否則估計半道就歇菜了。終於堅持到常州,趕緊找了個修車鋪。修車大叔把後軸一拆開,慘狀盡現:花鼓完全碎裂,滾珠陣亡過半,而且由於過度損耗,根本無法更換新的。大叔撇了撇嘴,二話不說便裝了回去,直接判了“死緩”。我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噩耗傳來仍然備受打擊,當晚連好好洗個澡的心情都沒了,坐在賓館裏不停地咒罵,卻不知道是該罵無良的車店老板,還是貪小便宜吃大虧的自己。
第二天出門,修車大叔提過的捷安特店就在不遠處,推著破車的我們卻異常迷茫——難道真的要換車嗎?兩個人都不說話,極度緩慢地前進。突然,路對麵冒出另一個修車鋪,我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想都沒想就撲了過去。鋪子的主人是一位年紀不小、個頭不大,卻精神矍鑠、聲音洪亮的大爺,他操著我們聽不懂的當地方言,但根據肢體動作和零星的單詞,還是能了解到這位大爺原來是自行車廠的退休老技工,因耐不住寂寞,便在自家門口練攤修車,不為錢,隻為過過手癮、鍛煉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