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偲偲不怕外人對他們倆奇怪的關係指指點點,努力地和自己保持著朋友間的親密,而霍蠻也清楚地意識到,隻要自己稍稍靠近,偲偲就會後退,但若自己保持距離,偲偲反而會敞開心懷,譬如便是偲偲親口告訴霍蠻,念雪本非她的原名,她的原名是偲偲。
今日若非奶媽來求助,霍蠻仍在猶豫要不要來看看這母女倆,她們倆脾氣太像,碰到一起必當針尖對麥芒,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小的那個其實才不滿四歲。
“我稍後再來,免得念雪她知道是你來找我,回頭怪你多事。”這樣囑咐奶媽送走她後,霍蠻一直等到第二天,才安排下書院的事,往偲偲家中趕來。
果然一切和奶媽所述相同,偲偲精神很不好,臉色也陰沉,相識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這個模樣,據說這幾天鋪子裏也不曾去,因沒有事先告知什麼,夥計們還以為偲偲病了,特特上門來瞧過。
而另一個小家夥,整天抱著小黑躲在屋子裏,不出去玩也不和奶媽玩,每天乖乖吃了飯就好,偶爾會偷偷掉眼淚,奶媽哄著還成,可若偲偲一出現,一定立刻繃起臉。
奶媽悄聲說:“兩個人跟仇敵似的,沒見過娘兒倆這麼鬧的,而鶴鶴才那麼點兒大,小丫頭氣性太高了。”
這些話偲偲不是沒有聽見,她心裏也明白,鶴鶴身上流著誰的血,自己幼時和媽媽生氣,從來都是第二天就去賣乖求饒的,哪裏像這小東西,竟然強硬這個地步,這多半是隨了她那個驕傲的爹,於是想到這些偲偲便更生氣。
“你別說我沒出息和孩子生氣,可你見過哪家的孩子像她這麼不懂事這麼倔的?她若不想認我這個娘了,我也無所謂。”偲偲賭氣地衝霍蠻一通埋怨,可說著說著,還是紅了眼圈。
霍蠻看著她,也不說話,悶了半晌反是偲偲道:“你不是來勸和的嗎,怎麼不理我?”
“我該勸你什麼?不要和四歲孩子生氣這種話,我是說不出口,即便我說出來,你好意思聽麼?”霍蠻哼哼一句,睨了偲偲一眼道,“四歲的孩子能懂什麼事,你要真和她計較,我勸你有用嗎?”
偲偲恨道:“她什麼不懂?她什麼都懂了,我還教什麼管什麼,不過被我罵了兩句,就敢對我不理不睬的,若是將來我說重幾句話,是不是還要把我掃地出門。”
“你看你這樣子,我能跟你說什麼?不知道你想什麼,你若怕她將來不聽話,就更該現在教好了。你現在不管,還指望別人來替你教孩子麼?”霍蠻歎一聲,懶得再和偲偲墨跡,起身道,“我去看看孩子。”
偲偲不出聲,等他走了幾步了,才開口喚:“霍大哥,你……”
“我明白。”可霍蠻已知道偲偲要說什麼,“你放心我不會許諾她什麼,我不會利用孩子,更不想傷害你們兩個人。”
“對不起。”偲偲輕聲一語,別過了頭去。
霍蠻往屋子裏來,果然見鶴鶴抱著小黑一動不動,小黑也很乖巧伏在地上給小主人做枕頭,鶴鶴的肌膚白皙似雪,此刻窩在小黑烏黑油亮的絨毛裏,竟顯得有幾分蒼白,叫人瞧著好心疼。
“鶴鶴。”霍蠻蹲下身子來,輕輕叫了一聲。
鶴鶴聽見聲音,又瞧見人,呆呆看了一會兒,眼淚緊跟著就大顆大顆地落下,霍蠻又喚了一聲,鶴鶴便鬆開小黑,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院子裏偲偲聽見女兒的哭聲,心疼得無以複加,卻死要麵子得撐著,不肯進去哄一哄。
霍蠻好容易把小家夥哄得不哭了,可鶴鶴卻窩在他懷裏不肯動,問她為什麼和娘親生氣,嗚嗚咽咽半天,終是哭著說:“媽媽不要鶴鶴了,媽媽說鶴鶴不聽話,她再也不要我了。鶴鶴聽話的,我最聽話了,不要媽媽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