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漸漸偏過臉,夜明珠散發的明朗柔和的光線映照得美人膚如凝脂,眸若星辰,美得如畫中走出來一般。
那男子帶著微醺的醉意迷離地看著煙柳的眼裏有些疑惑,有些憐惜,有些心疼也有些哀漠,更多是絕決的琥珀般美麗卻冰冷的眼眸。
煙柳驚訝地看著眼前華發英姿,錦衣華服,俊美絕倫的男子,出現在她新婚房裏卻不是他新婚夫君玄昂的男子,眼前的人,儼然是自當初幼時的玩伴,百花宴上握著自己不安的手,雖隻是質子之身卻肯為自己不怕與西賢兩個舉世畏懼的男子對抗,為自己挺身而出,說隻要他願意剩下的都交給他的男子。
其實他想問,若當初煙柳做個什麼都不想的任性的小女子,告訴宇帝自己喜歡連城漠,他是否會不屠戮東華皇宮。
百花宴後找過自己,還天真要帶自己亡命天涯的最後穆修出現,自己說了狠話讓他負氣離去,便人間蒸發般真正消失了的連城漠。
再出現卻一夜間就傾了原本屬於煙柳的王國的連城漠。
逍遙宮找到俊毅了,據說是連城親自追的俊毅策馬去了東華的獵場就再沒回來,起初隻在林子裏找到俊毅的馬,又有打鬥痕跡,都說俊毅定是被什麼熊豹猛獸之類的擄劫去了生死不明,後來又說在山崖邊找到太子的衣物碎片質子定是跌落懸崖,之後再尋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煙柳一隻心存希望,她不相信哥哥就這樣在這世上香消玉殞。煙柳不信,潛意識裏總覺得他是不會有事的,等到真的確定俊毅的安危,心底卻忍不住會有一絲幻想,也許連城還是有一點點仁慈的。
隻是他就這樣在眼前,煙柳又覺得痛恨無比,雖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不顧一切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他不是當皇帝了麼?他不是新娶了大將軍的女兒做皇後了麼?他不是在本該是自己皇兄的位置上勵精圖治麼?
煙柳頓住下意識上前一步的動作,用鄙夷的目光看著那張她不敢想起的臉。
他走過來,煙柳抬起的手就往那張俊雅的麵龐要扇下去的時候僵在半空。
當日她冷冷地說“你能給我什麼,榮華富貴?名譽地位?東華太平?還是天下?西王能給我。你哪一樣也給不起!”是因為那句話麼?
她多少次在說完以後想跑去他告訴他自己並不真的是那樣貪慕虛榮的女子,可是他卻一直沒有入夢來,如果她不是東華的公主,她不是俊王的妹妹宇帝的女兒,她不是花家的後人如果她隻是她自己藍煙柳,不是花媚嬈,此生和他一起亡命天涯她也願意。可是祖父死的時候把母妃身前的那枚尊主戒指交給自己的時候她就無從選擇……
不過五日他就要她家破人亡。
他望著她,她恨他,她此刻就近在眼前自己卻什麼也說不出,連靠近一步都沒有資格,一殿的大紅灼傷煙柳的眼,那痛楚,深入心底,煙柳蒼白無力的笑如灼然的芍藥,極美卻讓連城覺得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怎麼了,明明是他自己親自答應要把煙柳按原來的婚約給玄昂送去,但她一走卻仿佛整個世界都空了,那皇城孤寂得可怕,他就那樣不顧一切來了。
煙柳雖恨可是此刻心裏的警覺卻忽然全都放下了。
是的,有的人即使再好言相勸或許這輩子也不會信任彼此,可有的人,即便隻是望上一眼,就可以讓人卸去所有的戒備,隻是不知道究竟該怎麼麵對眼前的她心底想了七年,卻回去就給她送了一份這樣大禮的人……
眼前的人兒看得連城漠覺得美得不那麼真切。
連城漠一把抓住煙柳頓在半空就要收回的手,他看著她,布滿血絲的眼眸裏裝著分明是因為眼前的人而生卻無法對她發作的盛怒,隻有看著她似要把她看穿。
“為什麼不打下去?”他看著百感交集望著自己的煙柳逼問,眸光盈盈有些什麼在閃爍。
“這一路你可曾有後悔過,隻要你說後悔本王帶你走。我願意把現在擁有的一切還給俊毅。”他看著她問,想要再次確定,當初他在穆修麵前說煙柳不會嫁給西王他卻闖進來說要穆修轉告西王煙柳一心想要嫁給西王是他不許,若西王不來迎娶,煙柳會以死明誌來逼迫他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