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這樣說,我隻能隔一天,再次拿著離婚協議去找大太太商談,這次不是在祠堂,而是在她房間,她又對著鏡子給自己拔白頭發了,我真怕她在拔下去,會變成光頭。
我站在她身後開口說:“大太太。”
她沒有回頭看我,繼續專注拔著,我又重複的喚了一句:“大太太。”
她對著鏡子說:“知道我為什麼要拔掉這些頭發嗎?”
我說:“您怕衰老。”
她說:“女人為什麼要害怕衰老?”
我說:“是個人都害怕衰老,我也怕。”
她說:“都說女衛悅己者容,我不怕衰老,我怕老爺害怕我衰老,所以,這麼多年,稍微有一根白發,我就拔啊拔,終於有一天,它們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到最後,再也生長不出來。”
她說完這句話,便側過臉來看我,她臉上帶著詭異的笑說:“你知道嗎?白發被拔幹淨後,代表什麼嗎?”
我有點浮躁,並不想和她聊什麼白發不白發的問題,每個人都會衰老,每個人都會有白發滿頭,這是自然規律,誰都無法違背,說太多就顯矯情了。
我敷衍的說:“我不知道。”
她哼笑的說:“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我拿出手中的文件說:“簽了吧。”
她對鏡梳妝說:“老爺呢。”
我說:“醫院。”
她說:“你知道我這輩子最羨慕的人是誰嗎?”
我說:“江姵蓉?”
大太太笑了出來,她說:“我一點也不羨慕她,甚至我很同情她。”
我聽出她這句話內的矛頭不對,皺眉問:“你什麼意思?”
她朝我招手說:“來,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實話,現在的大太太讓我覺得有些怕,因為,此時的她看上去太不正常了,就像一個神經病,不,又比神經病正常一些,至少神經病無法像她這樣正常和我對話。
人對於秘密這兩字,都無法抵抗,我也是,可我還是有點猶豫,我並沒有急於上前,而是打量著,她繼續朝我招手說:“這個秘密是有關於江姵蓉,你的母親,你一定不會後悔聽。”
終於,我沒有忍住,我朝她靠近,到達她麵前後,大太太輕輕捧住我臉,她聲音柔軟說:“你頭低一點。”
我按照她所說,稍微低下了一點頭,她挨在我側臉嘴唇動了兩下,說出的話就像吐出的毒藥,像一條冰冷的蛇從我耳朵內爬了進去,一點一點,最終蟄伏在耳蝸內。
我想,這些話,真是冷,從耳根一直順著血液冷到心裏,她說完,端詳著我臉色,看到我表情後,她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最終這抹笑在她嘴邊像是一朵花綻放,越來越大,大到最後,她的笑配合上了嘴裏發出的笑聲。
她鬆開了我,像個瘋子一樣從鏡子前起身大笑著,這笑聲回旋在這間屋內,她笑到眼尾的皺紋像是打皺的布料一般,再也掩飾不住了,最終她上氣不喘下氣,從我手上抽過那份協議,她放在手上翻看了幾眼,對傻站在那裏的我說了一句:“三天後,你再來拿這份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