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鼻孔裏輕輕哼了一聲,猛的抓住方晴的手臂,做出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尖聲尖氣歎道:“這一轉眼的功夫,阿晴你都要出閣了!我剛來方家,你還那麼小,唉,真正是一眨眼的功夫呀!你娘真是個沒福氣的,死的那麼早!若是沒死,看見你出嫁,指不定多高興呢!”

說著又叫又歎起來,聲音直如哭喪。

說到個“死”字,阮氏重重的咬著音,好像生怕人聽不見似的。

眾人臉色微變,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卻是誰也不方便說什麼——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她們隻不過是近鄰,又不是方家的長輩,誰能說阮氏什麼?

有些有見識,忍不住暗暗鄙視阮氏:這閨女都要嫁進蘇家了,她不說同她冰釋前嫌,反倒還來火上澆油,嗬嗬,真是蠢笨到家了!等著吧,將來有她罪受的!

方晴聽她死啊死的且嚎起喪來,分明是要在大喜的日子給自己心上添堵,又口口聲聲拿自己的娘說事兒,心中亦是不快。

便忙勸道:“母親您快別傷心了!母親撫養女兒一場尚且難過成這樣,等到將來妹妹出嫁,母親還不知會哭成什麼樣呢!我娘雖去了,這不是還有母親嗎?母親您好生保重,一定要給女兒孝順的機會!”

眾嬸娘伯娘媳婦們相視一眼,眼底閃過笑意,趁勢上前拉的扶的,七嘴八舌勸解著她們母女兩個。

看著方晴那擔憂關切好似一百八十個孝心的模樣,阮氏差點兒沒氣個倒仰。

她繃著臉忍不住又酸酸的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孝順?嗬嗬,我看是難咯!攀上了高枝兒,將來還認不認得方家的門也難說!唉,我也不求你孝順,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別讓妾室丫頭們比下去就好了!那蘇家跟咱們平頭百姓人家可不一樣——”

眾人聽得這話越發不像樣,忙七嘴八舌的岔開。

“嫂子擔心這個做什麼!阿晴這孩子從小懂事孝順,咱們村裏誰不知道呀!怎麼會不孝順你們呢!”

“說的是,她可不是那沒良心的!”

方晴很有兩分委屈的道:“母親,您真是冤枉我了!我連蘇家的聘禮都給你們留下了,這還不算孝順嗎?將來,自然也有孝順的時候!”

房間裏響起一陣抽氣聲,眾人看向阮氏的目光就有點古怪。

雖說無律法規定,但民間向來便是如此約定俗成,嫁女兒誰家不把聘禮盡數賠上?

有的人家實在窮的,也會留下一部分,但大部分都是陪送的,這也是給女兒撐腰、為了讓女兒盡快在夫家站穩腳跟!

隻有那種不要臉麵的破落戶無賴人家,才會留下聘禮不給女兒。而這樣的人家,是會被人鄙視看不起的,將來再有兒女說親,可就難得說到好人家了!

方晴其實本來不想說這事兒,可是阮氏實在太過分,在她出嫁這日還非要來落她的臉、堵她的心,她索性不如也堵一堵她!

至於她弟弟妹妹的親事,隻要是個好的,有她蘇家少夫人的名頭在,要說一門好親事當然不會難!

不出方晴所料,因為這件事,阮氏和方父被村子裏人說道了好久,阮氏少不得又在方父麵前添油加醋拌委屈數落方晴的不是,把個方父恨得咬牙,隻恨今非昔比,再不能如過去那樣尋女兒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