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把握說服那馬車主人買下咱們的醃嫩筍?”蘇小溪就問了蘇二妞。
“沒。”
“沒啊,那就好……啥!沒?”蘇小溪陡然睜大銅鈴眼,他剛才是聽差了!“沒把握,你還這麼老神在在?”
他卻忘了,他妹子實際年齡也才五歲而已!真把她當做成人了。
傻病治好了,又不是說年齡就增長了。
但蘇小溪一點兒都沒往這方麵去想。對於蘇二妞忽然間靈智聰慧起來,蘇小溪真還沒機會沒時間往別處去想。眼下他倆就麵臨一道難題。
蘇小溪咽了一口口水,“這……那咱要是輸了,不就得給那姓張的跪下來磕頭嗎?俺們兄妹倆跪地磕頭也就算了,要是連累阿爹這般大年紀,還要折了麵子,那可怎麼辦喲!”
“切……哥,就算馬車裏的人不買,咱求一求他,讓咱把這壇子醃嫩筍放在他車廂裏,這總歸是可以的吧?白送又沒問他要銀子,咱可憐巴巴求一求,沒誰會狠心拒絕吧?”
“哦……妹,你真是俺妹?俺妹能這麼聰明?”蘇小溪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蘇二妞這使的就是障眼法。到時候把壇子留在這車上,那銀錢他們自己出。反正蘇二妞身上還有一些銅錢。
倒是對於蘇二妞能夠想出這麼個辦法來,蘇小溪還有些雲裏霧裏,接受無能。
那馬車近在咫尺,蘇二妞卻不知為啥,生出一股返意。
但臨門一腳,不容退縮!
蘇二妞是謙卑的,在死貧道還是死道友之間,她從來選擇後者。
“哥……”
她看著蘇小溪,那眼神儼然就是慫恿著蘇小溪打頭陣。
蘇小溪也猶豫了。
“哥,你不會是怕了吧……哎喲,你就不怕俺們爹給張掌櫃下跪磕頭?那你可就成了不孝子了。”
蘇二妞是聰明的,禍水東引,她最拿手。
明明是她惹出的事兒,最後反倒成了蘇小溪的不是。要是蘇三郎給張掌櫃下跪磕頭,那就是蘇小溪不孝,這麼個大帽子扣下來,蘇小溪冷不丁打了個冷顫。
清了清嗓子:“咳咳……咳咳……”硬著頭皮敲了敲馬車的車廂。
咚咚!
“裏頭的貴人可在?”蘇小溪再是鄉野出生,他大伯好歹是個秀才,從小時候到現在,形容舉止,多半也會一些禮節。
隻是有時候照貓畫虎,有些四不像罷了。
可鄉野之間,能有這樣的禮節,那就已經算得上“文雅知禮”了。
車廂內,半晌沒個聲音。
蘇二妞樂了,扯了扯蘇小溪的衣角,壓低了嗓門兒,就說:“哥,天助我也!這馬車是個空箱子。咱回去就這麼跟張掌櫃的說。哈哈哈,這張老頭兒這回可沒話說了吧。
不是俺們不去賣筍子,是這馬車裏壓根兒沒人在。哈哈哈……”
蘇二妞越想越歡樂,笑聲都快止不住了。心裏別提多激動。
“有事嗎?”
一道清雅的聲音淡淡從車廂裏傳來,猶如夏日裏一泓清涼的溪流,清涼入脾般的涼爽。
卻讓蘇二妞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來不及收住的笑容,次看看來,說有多怪,就有多奇怪。
蘇二妞暗惱:既然在有人在裏頭呆著,剛才作甚不出聲?非得要她說了那番打算後,才吭聲?
要她看,裏頭那男人說不得就是故意的!
但即便惱恨車裏那男人的作態,她卻不好這時候得罪別人。
“啊,是位公子啊。”蘇小溪聽了車廂裏傳來的聲音,卻是說了話。他倒是沒有蘇二妞那麼多花花腸子。
蘇小溪欲要說些什麼,卻叫蘇二妞扯住了衣袖。
不明所以地朝著蘇二妞看去,見她向自己打著眼色。
蘇小溪自然而然閉上了嘴巴。
蘇二妞脆生生朝著馬車裏喚了一聲:“公子好。”馬車裏的人果然沒有因此而搭理她。她也不惱,眼尖地瞧了一眼車簾子。
通體黝黑,上好的天鵝絨。
“公子公子,咱們兄妹忽來打擾,沒惹得您不開心吧?”裏頭那人照常沒有理會她,好似她是和空氣在說話。
換做尋常人,要麼生氣,要麼尷尬。
可她是誰?
臉皮?那是經過國家最新列車駛過去,試驗過,有質量保證的!
“嗬嗬,是妞妞唐突了。公子可是真名士,怎麼會同妞妞還有哥哥計較呢?”初聽這話,並不曾聽出玄機。
蘇二妞卻是有八分把握,這一回,那車裏之人總會搭理她的話了。
隻是她等的心焦。卻還不見車裏那人有任何反應。
隨著時間推移,她幾乎是不做任何希望了。
良久,寂靜的車廂裏忽而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嗤笑聲。
好聽!
這是蘇二妞的第一感覺,怎麼會有人連嗤之以鼻的笑聲都這麼好聽?
隻她沒有放縱自己繼續犯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