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2 / 3)

這時已經快天黑了,院中各處都點起燈火,人人嚴陣以待。王府的幾位女眷都得了信,早早到正屋裏候著。李福晉見桐英一直在東廂外呆站,便勸他進屋等消息,桐英卻道:“我要在這裏陪著她。”然後又指示仆人將一個燈籠掛在他旁邊的樹枝上,時不時地對屋裏喊幾句話,安撫著妻子,讓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這裏。

屋裏的淑寧趟在幹爽柔軟的穀草堆上,忍受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的疼痛,二嫫湊過來替她擦汗,輕輕問了聲:“實在疼得厲害,就叫喚幾聲吧。”淑寧搖搖頭:“拿……拿點東西讓我咬……咬著……”二嫫迅速找了一塊大帕子團成團,塞到她嘴裏,再為她擦了擦汗,重新換了塊幹巾,輕輕問了周昌家的一聲:“還要多久?”周昌家的摸了摸,搖頭道:“再等等。”

淑寧聽到她的話,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忍受下去。窗外,燈火在窗紗上映出了桐英的側影,她可以想象得到,此時此刻的桐英必定是緊緊抿著嘴,眉頭打成三個結。聽著他的聲音,她不由得微微露了笑意,但很快又被一陣劇痛打斷,兩隻腳互相抵著,直到腳背上出現了青青紫紫的印子,方才挨過這一波。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正式生產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渾身濕透了,幾乎感覺不到痛楚,隻能使勁兒抓緊身上的炕邊,抓緊二嫫伸過來的手,咬緊牙關用盡吃奶的力氣,把孩子生下來。窗外,桐英的聲音也已經沙啞,怔怔地望著黑暗的夜空,默默向上天祝禱,祈求自己的妻兒平安。

終於,等到清晨的第一抹陽光射進小院時,屋內傳出了一陣響亮的嬰啼。

康熙四十二年,春二月,奉天

淑寧細細看完父母剛捎過來的信,提筆正要回複時,卻聽得身後傳來長子揚海稚嫩的聲音:“額娘,我會背了!”

她嫣然一笑,回頭抱起大兒子,親了一口,問:“真的麼?背給額娘聽聽?”隻聽見他用清脆的聲音念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

他念一句,淑寧便點一下頭,等到他念完這幾句,她笑著誇獎道:“海兒真厲害,已經能背出這麼多了呢,今兒想吃什麼?額娘給你做。”

“隻不過是背了幾句《三字經》,你別把他寵壞了,底下還有許多沒背起來呢。”桐英走進房門,手裏還抱著剛滿百日的女兒揚羽。

揚海溜出母親懷抱,跑過去對父親道:“阿瑪,我要抱妹妹。”桐英卻敲了他的頭一記:“一邊兒去,上回你差點沒把弟弟摔了,惹得他哭了半日,怎麼能讓你抱我的寶貝閨女?!”

揚海卻不肯放棄,巴著他的腿一直叫著“要抱”、“要抱”,惹得桐英受不得,直接喊:“老十,幫我把你大侄子帶走!”

半大少年應了一聲,跑了進來,向淑寧問了聲好,便一把抱起揚海,道:“乖海兒,十叔帶你去看大馬,怎麼樣?”揚海猶豫著,瞧了瞧父親懷中的妹妹,艱難地點了點頭,便很快被武格抱走了。

桐英目送他們離開,轉頭訕訕地道:“臭小子,光會跟我搶女兒,怎麼不見他對弟弟那麼感興趣?”

淑寧收拾好信與紙筆,沒好氣地嗔他一眼:“是你這個做阿瑪的太寶貝女兒了吧?我也想問,一起出世的雙生兒女,怎麼不見你對飛兒也那麼寵?”

桐英傻笑幾聲,小心翼翼地將女兒放回一輛悠車中,輕輕綁上縛帶,然後緩緩搖著,回頭對妻子笑道:“咱閨女多乖巧啊,哪象那兩小子,都是吵鬧的主兒。我就喜歡閨女,閨女貼心。”

淑寧抿嘴笑著,也走了過來,拿起旁邊一個畫滿了大小彩色蝴蝶的撥郎鼓,輕輕搖動著。隨著撥郎鼓發出“咚咚”的聲響,小女嬰露出了“無齒”的笑容,“咭咭”地笑得極歡,看得桐英嫉妒不已:“太讓阿瑪傷心了,乖女兒,為什麼你一見有蝴蝶的東西就笑得那麼歡,阿瑪哄你那麼久,你卻沒笑一個給我看呢?”

淑寧又見他露出那個傻樣,沒好氣地道:“行了,叫你弟弟妹妹們瞧見,你那穩重好哥哥的名頭就不保了。飛兒呢?方才還聽見他哭呢。”桐英摸摸頭,道:“在賤奴那裏呢,好不容易才睡著的,你別叫醒他,我可侍候不了那小祖宗。”

淑寧聽了好笑,去年年底才出生的這一對兒女,雖說是雙胞胎,但脾性卻天差地別,女兒安靜乖巧,從不叫人操心,兒子卻是個震天太歲,一哭就停不下來,為了讓日益忙碌的桐英能好好休息,隻好放在其他房間裏,有一次實在鬧得厲害,還逼得桐英不得不跑到王府去過夜。這樣一來,與吵鬧的小兒子以及總愛搶奪母親注意力的大兒子相比,乖巧的女兒便成了桐英最寵愛的孩子了。

桐英轉頭看見桌上的書信,問:“是嶽父嶽母大人的來信麼?說了些什麼?”淑寧笑道:“並沒有什麼大事,除了小寶進了雍郡王府當侍衛,就是今年朝廷開恩科,阿瑪很有可能會被任命為同考官,讓我們盡快定下回去的日子,趕在他入闈前聚上一聚,也好讓他和額娘見一見外孫。不然等他閱卷完畢,咱們可能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