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凡夫命(1 / 2)

我爸趕緊把門關上了,我媽還在砸門。

楊老婆子坐在炕上說:

“放她進來吧,孩是娘身上的肉,該讓她看看。”

不知道為什麼,楊老婆子身上突然有了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我爸把我媽放了進來。

“富貴他媳婦兒,死馬當活馬醫,先讓老婆子我看看,看不好你再帶走怎麼樣?”

我雖然全身凍僵了,口不能言,但是眼睛還能動,我使勁看著我媽,眼睛裏全是哀求之意。可能是我的可憐相讓我媽心軟了,她別過頭去示意楊老婆子動手,我爸和我叔這才舒了一口氣。

要知道看外病也是有講究的,不信邪的人家不給看,他們還真怕楊老婆子甩手就不管了。

楊老婆子在炕頭哆哆嗦嗦摸出個小破碗,又從身上的褡褳裏摸出一把豆子,我用餘光看到裏麵有糯米、黑豆,別的我就不認識了。

楊老婆子把豆子放在小破碗裏,又讓我爸給他找了半碗酒,然後捧著破碗叨咕半天,最後劃了根火柴把碗裏的酒點著了,屋裏頓時彌漫起了五穀香和酒香。楊老婆子也不怕燙,她把手伸進碗裏攪合了半天,然後用全是酒氣的手在我耳垂和腳心都捏了捏,然後掰開了我的嘴,我感覺嘴巴上的壓力一下子就沒有了,可以說話了。

“爸媽,讓你們擔心了。”

我媽聽到我能說話了,哪裏不知道是楊老婆子的功勞,急忙一邊給她賠不是一邊撲到我身邊哭,可是她一摸我身上,還是冷冰冰的,就問楊老婆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苦命的娃,你咋就把這口氣全給咽下去了呢?”

我趕緊問楊老婆子道:

“楊婆婆,這口氣全咽下去了會怎麼樣啊?”

楊老婆子歎了口氣:

“唉,這口殃氣是人一輩子積累下最髒最毒的東西,就是不小心粘在衣服上都要生一場大病,被撲在臉上一兩年都恢複不了元氣,像你這樣直接吃進肚子裏的,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都沒見過……”

楊老婆子的話好像把我判了死刑,我爸開始唉聲歎氣,我媽已經哭得快昏厥過去了。

我趕緊安慰我媽說:

“媽,你別哭,兒子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我的話讓楊老婆子苦笑了起來:

“小娃娃,我又沒說你要死了,你們幹嘛說那喪氣話啊?”

聽說還能活,我媽比我反應還快,趕緊道:

“楊嬸,隻要您能救小流,多少錢我都給!”

我爸在城裏開了個飯店,這麼多年來我家還是有點積蓄的。

楊老婆子擺了擺手道:

“錢兒就不用了,我跟常老頭是什麼交情,小流就跟我親孫子一樣。原本吞了一口殃氣也不打緊,可偏偏是常老頭的殃氣……常老頭這口氣不一般啊,死了還要禍害子孫,這個殃不好挑啊!”

我爸忙道:

“楊嬸,不管怎麼樣,求您看在我爸份上千萬也試試,我可就小流這一個寶貝疙瘩,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他媽就都沒法活了啊!”

楊老婆子點點頭,但還是有些勉強。他讓我爸去找了隻公雞來放在炕上,大公雞甩著尾巴,在我臉上啄來啄去楊老婆子也不管。

楊老婆子在懷裏摸來摸去,好像在摳身上的老泥,足足摸了五分鍾,這才不知從衣服的哪層棉絮裏摸出一根針來。

沒錯,是一根黑不溜丟,細如牛毛的針。

楊老婆子隨手就把針丟進了還燒著豆子和酒的碗裏,然後就閉著眼睛不再說話了。但是看她起伏的胸口,和咬緊的嘴唇,顯然是在暗暗的運著氣。

我爸媽也都不敢打擾她,隻有我忍不住身上的寒意,輕聲呻吟。

碗裏的酒一點點燒著,慢慢也快燒幹了。

終於,在酒即將燒幹之前,楊老婆子動了,她一把把酒碗裏的東西全都撈在了手上,撩開我的上衣,把被酒煮過的豆子全都糊在了我的肚臍眼上。

我頓時感覺無比的舒暢,好像掉進冰窟窿裏的身子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楊老婆子抽出手來,她手上夾著那根黑不溜丟的針。她左手抓過公雞,用針刺破了雞冠,公雞疼得叫喚,然後她又把那根針戳在了我的眉心,咬著牙蓄著力,好像在把什麼東西往外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