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西亞的巒山之巔上插著一杆紅色長槍,比山還要沉重的背影,比風還要安靜的呼吸。曾幾何時,自己還是茫然無知的浪子,經曆了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個日夜的眺望,才發覺她的世界是個禁忌,就如同這個大陸上不能存在魔紋矩陣一樣,否則將被文教處以聖火焚燒的救贖。
靜坐眺望遠方的男人表情突然肅然,迅速起身,轉身抖了下身後沾上點雪的紅色披風,然後下拜,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從男人被雪霧遮住視線的前方慢慢的走出來一個滄桑的老者,老者老態龍鍾咳了兩下,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然後慢慢蹲下去,扶起下拜的大騎士,聲音發抖的說:“還是沒想通這喀爾刻峰存在的理由啊!”
大騎士微微一怔,看到教皇被寒冷凍青的臉龐,問:“陛下,為什麼如此不愛惜身體?”
教皇嗬嗬一笑,搖了搖頭,走到紅色長槍插立的地方,眺望著遠方,歎了口氣:“千年的傾聽,受益不少。但還是留戀這種被凍的發抖的感覺,總感覺這種生活才是最真實的!”教皇朝後望了一眼大騎士,指著普羅西亞大瀑布,說:“在這裏眺望少說也有三十年了吧?明白她的苦衷沒有?”
大騎士微微一驚,下頜微低,深深的歎了口氣,說:“在下愚笨!”
教皇嗬嗬一笑,抖了抖肩上的雪花,動情的說:“你接到了秩序的主宰者,這是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啊!”
說道“秩序的主宰者”,大騎士心中的憂慮又多了一層,問道:“按照陛下所傳授的神諭,在下接到了兩個。難道秩序的主宰者是兩個人?”
教皇搖搖頭,說:“神的旨意,我等豈能擅自揣摩?再者說,沒人說過秩序的主宰者隻有一個人。”
大騎士點頭漠然,這點他不是沒想過,隻是不敢承認。經教皇如此一說,大騎士心中的憂慮多少去了一些,隻是為什麼靜坐千年的貞潔騎士和閉門千年的教皇會相繼醒來?大騎士看著眼前這個有些佝僂的背影,感覺不出任何魔法的泄漏。當然這並不是說大騎士懷疑教皇的魔法有所衰退,眼前的這個魔法師或許是打倒東部戰神的唯一希望了。
教皇似乎對於大騎士心中所想有些感覺,無奈歎息道:“神諭其實有兩層!”
“啊!”神諭往往萬年不出,而在近千年的曆史上竟然出現了三次,這讓一向從容鎮定的大騎士都加快了呼吸。
“第一層已經被你完成了,第二層其實是懲治異教徒!”
所謂的異教徒,其實主要是東部的太陽神教和南部的和教。據說這兩個宗教都是經曠世戰神雷歐之手然後發揚光大的,而這位戰神近千年來一直蟄伏在東部號稱是“理想之邦”的巴索琉亞中。即使文教是這個位麵最強的宗教,但是要同時對付擁有戰神的太陽神教和擁有大陸上最強軍團之稱的金色雷軍的和教,無論是誰,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教皇等大騎士平複心中的澎湃之後,靜靜地說:“神說,和教可以存在!”
文教的教堂也許還沒有一些大家族的議事大廳宏偉壯麗,但是每一個步入這個教堂的人,隻要看到那張空著的座椅,都會聯想到教堂後麵教皇獨處的那個小屋。隻是一扇看起來誰都可以開啟的木門,但是很少有人擁有打開它的勇氣。千年不用的教堂有些落魄,即使現在教皇正端坐在那張座椅上,教堂裏的光輝隻能依靠台下的七美德騎士和大騎士八個人來散播。
教皇正在看書,八人已經在台下站立了七天,紋絲不動。終於,第八天的清晨,教皇合上書,站起來,舒了個懶腰,打了個哈哈,這才看到台下的八人,然後繼續坐回去,輕輕地摩挲著手中的書本,說:“神說,異教徒不可以存在,但和教是個例外。我本不願動十字軍南下,你們有什麼可取的辦法收歸和教?”
台下八人漠然。先不說橫跨在和教和普羅西亞的德魯伊,隻說那大陸上最強的軍團——金色雷軍,估計也隻有大騎士本族的約德爾軍團可以一戰,更何況和教當年以一己之力抵禦同時進攻的南方諸多宗族,完全立於不敗之地,這份強大,正是千年來文教不想在南部散播加德文光輝的原因。
靜默片刻,教皇心中已經有了打算,輕輕地說:“薇戈,你和慷慨騎士一同南下吧!”
八人聽了,除了貞潔騎士麵無表情的上前一步之外,其餘七人心中皆是大驚。僅靠兩人,雖說貞潔騎士實力無可匹敵,但是要突破德魯伊的天空之城,再向被金色雷軍包圍的和教進攻,勝率不能說沒有,隻是渺小的幾乎可以當成是沒有。但慷慨騎士伊米西隆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兩人同時下拜,接受任務。幾人臨走的時候,教皇把貞潔騎士單獨留下。
等到大騎士關上沉重的大門時,教皇這才站起來,走下去,把手中摩挲的書交給貞潔騎士,輕輕地說:“此戰,他必死!所以,好好看看吧!”
教皇說完,轉身離開教堂,打開木門,走了進去。貞潔騎士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書,如水鎧甲突然泛動強烈刺眼的光芒,一股狂暴的鬥氣頓時炸了開來。巨聲過後,教堂裏存留的聲音隻有淚水穿透空氣,在書上綻放開來的聲響——《唯一的神:曦和》。
“砰”隨著悶聲巨響,特裏斯丹金色的身體再一次被彈飛出去。隻不過跟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倒地的特裏斯丹含著滿嘴汙泥,平躺在競技場空曠的場地上,艱難地張開雙臂,像是要把天空攬入懷中一下,臉上的表情再也不是不甘,而是一種豁然的灑脫。
聖樂騎士奮起最後的鬥氣彈開特裏斯丹的長槍,此時連站立都成了一種奢望,所以隻能拄著金色長劍,半跪在地,呼呼喘著氣。不過看到灑脫如此的特裏斯丹,聖樂騎士嗬嗬一笑,隨即也學著特裏斯丹躺了下來,問道:“聖十字,你看得透隱藏在藍天背後的生命嗎?”
特裏斯丹用張開雙手,在自己的眼前來回比劃,歎了一聲,說:“神的宮闈豈是我等可以一見的!”
“是啊!神的宮闈!活在那裏的神不無聊嗎?”聖樂騎士將黃金長劍抬起,迎著太陽,看到了映在劍裏的明歌。聖樂騎士和特裏斯丹都是如太陽一般的火熱,如黃金一般耀眼,為什麼明歌會像是蟄伏在黑暗的角落一樣默默無聞呢?
“唉!我說,聖十字,以後我還有機會在這裏接受你的挑戰嗎?”
特裏斯丹借助插立在地的長槍,搖搖晃晃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點頭說:“你會的!因為你是我要超越的第一個背影!”
聖樂騎士微微一怔,隨即爬起來,走向競技場的出口,頭也不回的說:“我會引領你超越更多的背影的!記著,命隻有一條!”
走出競技場的聖樂騎士看到了早已等候在場外的慷慨騎士和貞潔騎士以及兩位紅衣主教。此次南下,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聖樂騎士不知道,擔心與害怕使得她拉著貞潔騎士的手漸漸發青。貞潔騎士停下來,對她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們要去靠近太陽的國度!”
靠近太陽的國度?說的是反語。因為和教的總部坐落在南部著名的雲生滄海邊上,而雲生滄海則是大陸上著名的雲都。在和教擊潰南部諸多宗族之後,曾經有個大陸上非常著名的吟遊詩人到達南部的奧菲雷亞帝國的首都——雲生滄海。當時首都的名稱並不是“雲生滄海”,至於叫什麼,很少有人記得。遊曆大陸很多著名地方的吟遊詩人被眼前的這座城市所呈現出來的不輸於神界的瑰麗驚住了,他到過文教的聖地普羅西亞,感受過那一瀉而下千萬裏的普羅西亞大瀑布的磅礴;他去過東部直插雲霄的巴索琉亞,目睹了太陽神的光芒可以照亮整個巴索琉亞······但當他來到這座依托在一片巨大湖泊之上的城市之時,他愣住了。她是如此的安靜,像是在夜間靜靜散發著迷人香氣的花兒,同時她又是如此絢爛,以至於連太陽神都不願在她麵前呆上一時半刻,所以神選擇了用彌漫著整片湖泊的濃雲來試圖減淡她的色彩。可如此這樣,她就像是一個即將出閨的千金小姐,頭上紮滿了自己辮紮的各種頭飾,然後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了出來。守候在外的人想盡自己一切努力看清這個香閨千金的時候,才發覺原來女子蒙了一層淡淡的紗,隻要上前輕輕一揭,就可以一睹全貌了。但沒人去揭,因為她太莊重的像女神,凡人的汙手豈能汙染女神的視野?所以所有人選擇了靜靜地欣賞這份隱藏在麵紗之後的安靜的美麗。這大概就是吟遊詩人描寫雲生滄海時概括,隻不過後來吟遊詩人離開雲生滄海的時候,突然跪下,對著雲生滄海的入口狠狠地叩了幾個響頭,大聲哭泣的說,對不起。因為自己的愚笨,沒能找出更好的詞藻來描述雲生滄海的美麗,最後卻玷汙了這座城市的美名。之後,這座城市就得名“雲生滄海”,而吟遊詩人的墳墓就建在距離雲生滄海不遠處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丘上。這些是文人眼中的雲生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