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巴索琉亞城外一片烏黑,以前荒棄的了望塔在昨天全被黑色龍卷風摧毀的一幹二淨,不然現在點綴著城外千裏土地的就不止東征十字軍軍營裏亮起的火光。夜是很黑,但也很安靜。坐在距離軍帳有數十裏之地的山崖上,迎著秋天夜間才會出現的帶著點肅殺氣氛的冷風,大騎士靜靜地看著山崖遠處的軍營和巴索琉亞。不過這些遠遠不能勾起大騎士海因裏希的興趣。以大騎士的感知能力,自然知道漂浮在巴索琉亞上空數千隻的雲矛相當於數千個人類聖階強者。對於明天發起的總攻,大騎士沒有過多的感情。戰爭是用來埋葬弱者的,參與到戰爭中來的任何人,一旦心生存活的願望,那就是弱者,也正是將被戰爭埋葬的人。為什麼雷歐區區一呼吸就可以憑空捏造出如此之多的“強者”呢?這就是所謂的“神力”嗎?
大騎士挺拔的身軀像是一個冬天的鬆樹一樣矗立在山崖邊緣,然而他的內心世界早已崩塌。自從多年前跟隨朝拜的隊伍來到天湖邊,看到在瀑布下靜坐千年的聖女,隱隱體會到那種感覺後,海因裏希的心中疑問就從沒有間斷過。所有的疑問就像被紮根發芽一樣,從沒有誰能給出正確的答案,可以斬斷一直盤繞在他靈魂上的枯藤。
大騎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狠狠地吐了出來。感覺一直占據自己內心的疑雲消散一些,這才起身,準備離開。可當他剛要拔起插入岩石中的九重奏時,突然感覺到一陣揪心的疼痛,這種痛並非是本體受到什麼創傷,而像是自己關心的人突然遭遇了什麼危險,向自己發來的求救信號,這是靈魂上的關聯。陣痛來的突然,去的自然無影無蹤,隻是一瞬間。待到大騎士抬頭望向巴索琉亞的時候,披著一件單薄的外套的教皇突然站到大騎士身旁。大騎士連忙整理衣服,準備下跪,卻被教皇叫停了。
年過花甲的教皇深邃的眼中映現出無數畫麵,這些畫麵全部一閃而過,以大騎士的速度尚且抓不住一張。站在旁邊的大騎士懷著忐忑的心情,轉身看了一眼教皇,發現教皇的呼吸竟然急促很多。頓時,大騎士內心響起一聲驚雷。在他的眼中,無論遭遇什麼樣的事情,教皇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從沒有表現出任何哪怕是一絲的失態。然而,現在教皇竟然加快了呼吸!大騎士被自己這個發現驚訝的張大了嘴,喘了口大氣,才得以緩過勁來。終於,大騎士也感覺到自己的失態,立馬恢複以往的神態,筆直的站在教皇的旁邊,順著教皇的目光,看到了那座隱沒在雲矛中的巨塔。
教皇的呼吸逐漸緩和下來,縮了縮披在身上的外套,說:“我們總是認為自己無時無刻不在遵行著神的旨意,沒想到到頭來卻被神玩弄於鼓掌之間!”
大騎士自然不明白教皇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當然大騎士也還沒蠢到開口詢問教皇此話含義的地步。教皇之所以要在自己麵前說出這樣的話,無非就是讓自己去體悟。或許是因為自己做過什麼,導致了教皇才這麼說。可自己做過什麼呢?大騎士思前想後,發現自己所做的事情中隻有三件事情有意義:其一,率領赤月騎士團在次場抵禦住了魔軍的入侵;其二,接受神諭,迎接到兩位秩序的主宰者;其三,此次率領東征十字軍出征巴索琉亞。可這三件事情裏哪一件做錯了呢?大騎士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教皇像是感覺到大騎士心中的迷茫,又開口說道:“我們畢竟是凡夫俗子,以為這次的戰役是信仰的終結,沒想到卻成了開端!我們,終究沒有和神平起平坐的資格啊!即使是雷歐!”教皇說完,悠悠地歎了一聲,隨後,身形隱沒在風中。
“平起平坐?”大騎士小聲嘀咕著教皇的話,然後張開五指,握緊又鬆開。
明歌看見特裏斯丹跪在地上,連忙蹲下,用力搖晃著特裏斯丹。自己被困在那個黑黑的空間裏,或許此刻特裏斯丹也身陷囫圇。明歌搖晃兩下,特裏斯丹閉著的雙眼始終沒能睜開來。
跟特裏斯丹跪在一起的雷歐終於睜開雙眼,他的眼中已經失去所有的光彩,隻有一片混沌。雷歐轉頭看看閉目跪拜的特裏斯丹,歎道:“你最終還是來了!”
明歌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的咀嚼著雷歐這句話的含義。什麼叫做“還是來了?”難道,特裏斯丹不應該到這裏的嗎?還是不能到這裏?難道正如他自己預感的那樣?
雷歐雙手緊緊地握住插入岩石的黑色長槍,慢慢地站起來,然後喘息一會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黑色長槍提出來,唰的一聲。槍刃穿透風牆,帶著決然的意誌貼在明歌的脖子上。隻要雷歐輕輕一下,那麼明歌將會回到偉大的加德文懷抱中。無論雷歐如何用力,始終未能用槍刃舔舐明歌的脖頸。雷歐一怒之下,大吼道:“這個人必須死!你還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