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1941年冬,上海。

在一間黑暗的小屋子裏,隻有一張桌子的上方亮著一盞燈,燈光微弱,僅能照亮的隻有一塊小小的桌麵,甚至就連旁邊的椅子都隱沒在寂靜的黑暗中。除桌椅之外,整個房間裏並無其他任何家具與裝飾,簡陋到不論是誰從此處經過都不會對這間屋子瞧上第二眼。

沈秋霞與安六三分別坐在桌子的兩端,兩人的臉都在燈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沈秋霞腕上的手表泛著冷峻的光,時針正好“嘀嗒”著走到三點二十分。

沈秋霞將一張紙條從懷中掏出,紙條上寫著“晚九點,米高梅見,宰相”。她鄭重地將紙條交給安六三說:“你去六大埭菜市場布告欄貼這個尋人啟事”。

安六三接過,妥善地保管好紙條後說:“是,宰相同誌。”隨即起身離去,隱身於一片黑暗中。

沈秋霞依舊正襟危坐,她知道隻要那張尋人啟事出現在布告欄上,就意味著麻雀又該飛了。可惜她不能未卜先知,無法知道這次麻雀起飛的最終結果是什麼,更不知道她踏出這個房間之後,將要麵臨什麼。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帶著一種雖然緩慢但決絕到沒有絲毫猶豫的步伐離去。

菜市場內人群熙攘,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安六三緩慢地走著,他密切注意著周圍的一切動靜。他走到布告欄前,看四下裏無人注意,迅速地將尋人啟事貼了上去,而後又快速地離去,融入喧鬧的人群中。

隻是安六三萬萬沒想到,在他身後不遠處有兩個穿靴子的男人冷不丁地站定了。他們是汪偽特工總部行動處的特工劉二寶和伍誌國,還有另兩名汪偽特工站在身後。

伍誌國丟掉煙蒂,眼神跟隨著安六三說:“就是他!抓!”

劉二寶和伍誌國迅速逼近安六三,而安六三還渾然不覺。劉二寶和伍誌國的抓捕行動幹脆利落,未給安六三絲毫逃竄的機會,直接將安六三逮捕成功,扭送到戒備森嚴的行動處。沒過多久,一陣慘叫聲就從汪偽特別行動處內傳了出來,被慘叫聲籠罩的行動處更顯陰氣森森,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暮色中的外灘雖沒有陰氣森森,但也如同美人遲暮。街道兩旁快掉光葉子的法桐正被工人鋸去細枝,準備過冬。法桐的枝丫襯著將落的夕陽,把微紅的太陽割裂開來,更顯蕭瑟。幾隻麻雀在路上蹦跳著,給這遍地的蕭瑟增添了些許生氣。當行人走近了,它們便驚慌失措地振翅起飛。

沈秋霞獨自行走在初冬的街頭,麵容淡定。她身穿黑呢子長大衣,纖細的腳踝和高跟鞋搭配得恰到好處,挎著一隻小包的手上戴著皮手套,保持著微微彎曲的幅度,盡顯貴婦的優雅。沈秋霞目光望著那些起飛的麻雀,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表,表盤上的時針指向五點二十分。此時距離她與安六三的碰麵已過去了兩個小時,她隻等夜幕降臨時前往上海一個燈紅酒綠的地方——米高梅舞廳。

炫目的燈光下,伴著熱門的舞場音樂,米高梅舞廳的門被侍者打開。

侍者滿麵堆笑,微微彎腰,伸手做請狀,說:“陳先生、李小姐裏邊請。”

陳深一身筆挺的西服長外套,頭戴禮帽,臉戴墨鏡,嘴角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挽著他的是俏麗可人的電影廠女演員李小男,她穿一身白洋裝,雙目流轉,顧盼生姿。

陳深所經之處不時有舞女向他打招呼,挽著他的李小男沒好氣地向他翻白眼說:“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這麼受歡迎吧?”

陳深向她們一一點頭微笑,然後靠近李小男的耳邊說:“她們歡迎的是我口袋裏的鈔票,像我這樣願意為她們每個人花錢的傻子,你認為還能找得出第二個嗎?”

李小男俏皮地一笑,“你應該隻為一個女人花錢。”

陳深知道李小男對他的情誼,可是他卻覺得李小男簡直就是自己的兄弟。兄弟不是用來娶的。陳深想了想說:“等我找到那個人再說。”

李小男看著陳深,笑得更加燦爛,“就我吧,別再找了。”

陳深一臉無奈地說:“兄弟,你能矜持點兒嗎?”

李小男把陳深挽得更緊一些,挨在陳深的身上說:“我才不做你的兄弟,要做就做你的老婆。”李小男看著舞廳內伴著音樂翩翩起舞的舞客們,向陳深撒嬌說:“願意陪我跳一支舞嗎?”